第530章 1998年

「他想問什麼讓他自己來問，用不着找傳話筒。」

譚紅梅之前的臉色一直都算得上是和顏悅色，哪怕說的都是很嚴肅的問題時，面色也是柔和的，但現在，臉上的線條崩的很緊。

張一鳴哪還敢再說別的。

他對感情的認識自詡比李振庭強一點，但強的程度有限，他生怕自己一個處理不好再弄巧成拙。

原本之前還算輕鬆的氛圍以為這件事一下子被打破了，譚紅梅的臉色一直沒有完全緩和下來，張一鳴提前終止了這次短聚。

眨眼，年關將近。

張一鳴和父親商量了一下，找了個車，到農村把奶奶秦芳接到了家裏。

大半年的時間沒見，張一鳴一見到奶奶，就直接扎到了奶奶懷裏。

前世的這個時候，奶奶已經成為了一抔黃土，他若是懷念，只能跪在老家的墳塋地前，對着青幽幽的墓碑懷念，哪像現在，盡情的感受着奶奶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溫暖。

「喲喲，我家鳴鳴都要娶媳婦兒的人了，還跟奶奶撒嬌。」

秦芳被大孫子抱着腰，嘴上調侃著，臉上的笑卻怎麼也收不住。

張河山臉上的線條也難得柔和下來，轉身去安置母親帶來的一些鄉下的土特產，和之前一樣，秦芳把家裏能帶來的都帶來了，整個後備箱幾乎沒有一點空餘的地方。

「媽，您怎麼又帶這麼多東西過來，大老遠的，多累啊！」

范玲玲幫着丈夫把東西都拎到屋裏，然後對着婆婆秦芳說道。

「不累不累，我在鄉下養雞養鴨為的啥，不就是為了給你們吃嘛，我一個老太太能吃多少，看到你們吃，我高興。」

秦芳一邊回兒媳婦的話，一邊端詳自己的大孫子。

「瘦了。」

端詳了幾眼之後，秦芳的眼圈就紅了。

「奶奶，我沒瘦，每天吃的可多了，我這，這，這，都是肉，我看您才瘦了呢！」

張一鳴說的不是假話，眼前的秦芳看起來的確是清瘦了不少，臉上的皺紋也明顯了很多。

「有錢難買老來瘦，奶奶都是半截身子進黃土的人了，胖瘦都不打緊，你還正長身體呢！「

噗！

張一鳴被奶奶說的差點沒噴出來，他過了年就20了，怎麼也過了長身體的時候吧，但也知道這是因為奶奶疼愛自己，自然就沒再說別的話。

轉眼就是年。

相比去年，今年家裏的日子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放眼整個東關，單論家庭收入，張一鳴的家都應該算是首屈一指了。

也因此，今年的年格外的熱鬧。

臘月二十九開始，玲玲手抓餅店就關了門，食品廠除了過年值班的其餘人也全部放假。

張河山買了四對大燈籠，還買了十幾串七彩燈，整個院子都連上了電。

大年三十一早，范玲玲和秦芳就開始殺雞剁餡，晌午的時候，滿院都是飯菜的香氣。

一家老少三代四口人，圍着桌子坐下。

秦芳覺得很欣慰，兒子媳婦兒現在都是事業有成，孫子又是重點大學的學生，她覺得自己對得起自己死去的丈夫，而且，她自己也覺得人生圓滿，沒有什麼遺憾了。

噹噹當。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起來，電視機里也傳出了春節聯歡晚會倒計時的聲音。

熟悉的旋律響起來，張一鳴扭頭看向外面夜空中綻放的禮花，聽着外面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心中微微感慨。

1998年來了。

他很清楚，這一年發生了多少大事。

他生命中有多少人在這一年走到了命運的分岔路口。

過去的幾年，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軌跡，那麼今年，他同樣要改變或者說必須要改變另外幾個人的命運。

大年初一，按傳統，是拜新年的日子。

和往年不同，因為家裏的日子越來越好，父母都當了老闆，所以，今年張家的門檻從一早開始就沒有消停過，捧高踩低，嫌貧愛富，這是人性，張一鳴並不是不懂，可心裏仍舊不是很舒服。

重活了一世的他，對很多東西看的更透徹，畢竟今天來拜年的這些人里，在前世他家落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伸出援手，更甚至於還有人落井下石。

張一鳴不願意留在家裏和那些人虛以逶迤，就找了個借口出了家門。

大年初一，街上很冷清，絕大部分店面都關門了，昔日喧嘩的古城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靜止鍵，安靜的連風聲掠過都聽的很清楚。

張一鳴的腳步走的很慢，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大發通訊的門口，現在，店面已經重新出租了，張一鳴看了一下上面懸掛的牌匾『鑫盛家電維修』，物是人非，張一鳴不知道這家家電維修店的生意怎麼樣，只是想到自己重生之後就是在這裏掘到第一桶金從而走上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路有些唏噓。

張一鳴走走停停，又走到了之前甘九妹開的那個洗頭房，洗頭房好像還是空着，窗戶上掛着帘子，但沒有懸掛牌匾，張一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昨天晚上他跟甘九妹在電話里互相拜年，甘九妹就像是個粘人的小妖精，非要他在電話一端唱歌給她聽，這一唱，就唱了大半個小時，直到電話發燙。

張一鳴又走到了食品廠的門口，如今的食品廠早已和當初完全不同，大門口牌匾壯闊，遠山食品四個大字遒勁有力，龍飛鳳舞，廠區里的地面上全部都鋪上了青磚，青磚映襯著沒有完全融化的白雪，看着別有一番趣味，廠子已經停工了，所以沒有了機器轟鳴聲的工廠很安靜，即便如此，仍舊能夠感受到它的繁榮和蓬勃。

最後的最後，張一鳴走到了迪科通訊的門口。

迪科通訊的捲簾門也放了下來，和三年前相比，這個通訊商店沒有什麼變化。

張一鳴從譚紅梅的嘴裏聽說了迪科通訊的一些基本情況，現在迪科通訊已經和通遠縣電信公司成為了對口業務客戶，很多電信公司的業務在迪科通訊都可以代辦，至於趙光明，已經成了電信公司的二把手，權利比之前更大，還曾經找過遠山食品廠的麻煩。

當然，譚紅梅也不是省油的燈，不可能讓趙光明給欺負了過去，直接一封舉報信郵寄到明湖市電信總公司，趙光明被上級領導擼了一頓，儘管心裏發狠，但是卻沒有再找過食品廠和譚紅梅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