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壓箱底
整個神教大殿，剎那間就只剩下了粗重的呼吸聲在回蕩。
在經歷了短暫的震驚以後，他們終於意識到了神華教宗到底在說什麼。
原來神華教宗執意要滅世，並不是對這個世界保持着多麼深刻的恨意，更不是想要一家獨大，讓真武域變成神教的後花園。
恰恰相反的是，他只是在普通人族和人族武者之間選擇了後者。
如果他說的是事實……
眾人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怨懟，甚至是憤怒。
憑什麼武者就一定要在世界意識蘇醒的時刻被收割，憑什麼武者要替那些普通的人族去死？
「你們不甘心，對吧？」神華教宗聽着那些急促與壓抑的呼吸聲，嘴角勾勒起一絲冷漠的弧度，「我們武者得天地之靈氣，經歷無數險阻與磨難才走到今日，我們已經踏上了進化之路，是更優等，更高級的生命！」
「可是我們最後卻要為了那些愚昧的人族而死，用我們的生命，成全他們的未來。」
「只是因為……那些普通的人族是更多數的生命，武者雖眾，卻還是少數，是可以用來犧牲的那一部分！」
「告訴我，這樣可笑的理由，你們甘心接受嗎？」
神華教宗的聲音愈發深沉，迴響在整個大殿。
經過了短暫的沉默以後，有一名神使抬起頭來，語氣並不憤怒，只剩下了平靜：「我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
聽到這句話，神華教宗的目光落到他身上，露出讚許的表情，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名神使站直了身體，環顧四周，一字一頓道：「我不願意接受，憑什麼我們武者就必須要死？教宗大人說得不錯，武者走在了進化之路上，我們明明是更高等的生命，卻要為了一群愚昧無知的凡人而死，這是憑什麼？」
周圍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
有些教徒的雙眼已經變得猩紅無比。
他們都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
是不是少數一定要為多數而犧牲？
他們明明是更強大的存在，隨便一個氣竅境的武者，便能對付數十，甚至數百個凡人。而在場的眾人之中，最弱都是不滅境，宗師都有十幾人！
不滅境的武者爆發真氣，可以隨意屠滅一座凡人的城池，斬殺數十萬的普通人族。而宗師強者更是可以滅了無數凡人國度，對於那些凡人來說，宗師級的武者，本身就是神靈！
可是現在，神靈卻要為了凡人而死，這難道不是世界上最荒謬，最可笑的事情？
「憤怒嗎？不甘嗎？」
那名神使繼續道：「既然我們都不想死，自然就要那些凡人去死！」
「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是所有生物，所有文明的核心法則！那些孱弱的凡人就算數量再龐大，也不配與我們的性命相比！」
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面向神華教宗，緩緩跪下，沉聲道：「還請教宗大人救贖我等！」
他這句話，像是驚醒了眾人。
距離他最近的一名宗師也突然反應過來，朝神華教宗跪了下去，「請教宗大人救贖我等！」
一個，兩個，三個……
越來越多清醒過來的神使與教徒毫不猶豫，向神華教宗下跪，口中念誦著相同的話。
直到整個大殿當中除了神華教宗以外再也無人站立，神華教宗眯了眯眼，看着水鏡上的戰鬥，微笑道：「放心吧，我們將是新時代的至高生命，只要滅殺了那些該死的凡人……」
『世界意識，就將是我的囊中之物。』
最後這句話，神華教宗只是在心中喃喃，臉上的表情依舊和煦，卻因為角度的不同，半張臉都隱藏在陰影當中。
……
轟！
虛空深處，再次響起了驚天的震爆，大量火焰明滅之時，陸離的身軀也再次從能量化轉向了實體。
『不對，未完之劍並不能這樣控制……』
看向不斷嗡鳴的滄浪劍，陸離腦海里閃過了這個念頭，知道剛剛的失敗，應該是自己的思路錯了。
未完之劍雖然缺少高階能量的驅使，但單純用高階能量來控制它，卻無法凝聚成有效的劍招，殺傷力僅僅比純粹的能量攻擊強些有限。
失敗了至少十次，滄浪劍也發出了不滿的情緒，其中的劍靈好像在傳達出鄙視的想法。
「別急，這畢竟是劍尊最強大的劍招，如果真讓我隨隨便便就破解了，那才是有鬼。」
陸離無語的同時，也趕緊安撫這把頗有個性的神器，滄浪劍的嗡鳴平復了下來，然後又向陸離傳達了一段記憶。
「嗯？」
陸離驚疑不定的看了看它，正準備仔細看看這段記憶里記錄了什麼，洛春秋卻已經追殺了上來，陸離無奈之下，只好暫時放棄這個想法，轉身繼續逃竄。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被動挨打，在逃竄的過程里，種種精妙劍招不斷施展出來，包括十萬八千劍在內，每一個呼吸都有如蝗般的劍影四處飛縱，穿梭在不滅的神力之火內，打着互相消耗的主意。
好在命運之力的恆定特性，讓他具備着消耗戰的底氣。反觀洛春秋那一邊，雖然是越戰越勇，天神殖裝本身也是恆定的高階存在，可是洛春秋自己僅僅是頂尖宗師，他會疲倦，會不耐，甚至隨着天神殖裝對他的侵蝕越來越深，他還會恐懼，退縮。
「我對你的容忍已經快到極限了，陸離。」
控制神力之火形成通天巨手拍碎了陸離再次襲來的十萬八千劍，洛春秋看了看自己胸口殖裝被刻下的劍痕，聲音里充滿了怒意。
天神殖裝賦予了他不會被命運之力侵蝕的抗性，可是抗性本身並非無敵，被命運之力攻擊的次數越多，天神殖裝的恢復速度也就越慢。這種高級能量造成的傷害，恢復起來並不是無限的，洛春秋明顯能夠感覺到，天神殖裝對自己越來越不滿，甚至加大了抽取自己血肉能量的速度。
古老天神的遺蛻，海神將的力量，以及自己這副九成轉化的天神族肉身，才能夠創造出完整的天神殖裝。它就像是一個不知滿足的怪物，渴望戰鬥，也渴望殺戮和鮮血。
如果不能用敵人的鮮血來取悅它，它自然就要轉過頭來吸收自己的血肉能量。
『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
帶着幾分怒意，洛春秋那雙猩紅的眸子鎖定了前方飛縱的陸離，背後的肉翼逐漸化成了破碎血肉，重新回到天神殖裝的掌控當中。緊接着，他張開五指，那部分血肉流淌到掌中，凝聚成造型奇特的巨弓。
左手握住巨弓，洛春秋的右手彎曲，指尖流淌出黑色的污血，流向巨弓，變成散發出不祥與死寂氣息的羽箭。
『那是什麼東西？』
弓箭形成的瞬間，陸離便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頓時回頭看去，心裏驚疑不定。
雖然洛春秋並未拉開弓箭，僅僅只是鎖定了自己，陸離便感覺到了死亡襲身，有種無處可逃的錯覺。
他很肯定，這應該就是洛春秋壓箱底的殺手鐧之一了。
「陸離，能死在我天門聖器之下，你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洛春秋冷聲說着，抓住箭尾，緩緩拉開了弓弦。
這個動作十分緩慢，但在弓弦拉動的同時，那張巨弓附近的虛空頓時呈現出破裂的水波狀漣漪，就像是無法承受它的存在一樣。
『連壓箱底的手段都用上了，看來是真的急於分出勝負了？』
陸離舔了舔唇角，倒是不急，而是開始翻看滄浪劍傳給自己的那道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