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七章 救世者
世界位格想要提升，會對人族強者進行收割，好藉此整合所有力量，進化成更強的世界？
人族武者，其實只是世界意識圈養的蠱蟲？
陸離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感性的那一面告訴自己，不要聽神華教宗的話，這個敢把自己意識切割成無數份的瘋子絕不可信。但是，理智的那一面卻在告訴自己，神華教宗的話，至少有八成是真的。
一個世界想要晉陞，需要多麼龐大的能量？
而這份能量從何而來？天地靈氣么？
如今的自己已經成為了明幽宗師，對於武道有了更清晰的認識。靈氣到真氣，其實是一種能量提純的過程，甚至就連天人級強者才有可能感悟的破元之力，以及根本法修鍊出來的金色能量，其實都是對於『天地靈氣』的一種提純。
那麼天地靈氣的本質是什麼？
它從何而來？從世界本身么？
世界本身又為何要釋放出天地靈氣，供給人族修鍊，讓人族不斷誕生強者？
既然世界本身有意識，這種純粹的『捨己為人』，明顯不符合一個自我意識的邏輯。雖說不能夠用人族的邏輯去代入思考一座世界的邏輯，但神華教宗最開始提到的『自我』，或許就是為了此刻的話題在做鋪墊。
他很清楚自我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
自我，其實就是自私。
人族是如此，天外異族也是如此。
就連生命層次已經得到了進化的天人同樣是如此。
誰又能確定，擁有了自我這個概念的世界意識，會是完全無私的呢？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的話，其實無論你相信與否，都無關緊要。因為這是事實，儘管十分殘酷，但事實不會改變。」
神華教宗淡淡道：「數萬年前的上古人族之中，就有人發現了這一點。對於世界意識本身來說，人族就是一群蠱蟲，經過幾萬年，甚至是幾十萬年的繁衍過後，在人族武道最昌盛的時候，靈氣大潮爆發，世界意識將會收回一切。」
「所以，在那個古老的時代，才有人封閉了武道之路，建造了天人之門。隔絕真武域與外界的通道，同時也隔絕了武者快速提升境界的可能性。」
陸離眉頭微動，他沒想到，神華教宗居然連天人之門的事情都清楚。
但是他的說法，又與自己從神殺印內看到的有些不同。
靖乾建造天人之門，封住武道之路，本意是為了保護真武域和人族不被天外強者發現。雖然也確實是阻止了真武域的位格提升，可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跟神華教宗的說法並沒有任何共同之處。
神華教宗的觀點，是世界意識存在着極大的惡意。它將人族當成蠱蟲在圈養，等到世界位格能夠提升的時刻，世界意識就會收割人族從它這裏得到的一切。
而靖乾創造天人之門隔絕武道，主要是為了能夠保護人族，同時也保護真武域。
他似乎並沒有發現真武域的異常，出發點也絕不是把真武域的世界意識當成一個擁有極大惡意的存在去防範。
所以當神華教宗提到了天人之門，陸離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該說什麼的感覺。
究竟該相信自己在神殺印內看到的一切，還是該相信神華教宗的片面之詞？
這個念頭僅僅只是腦海里閃過，陸離便沉聲道：「實話說，我不相信你。如果按照你的說法，世界意識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去培養那些強者，只是為了能夠在最後時刻將人族強者收割，那後果呢？將這些武者收割的後果是什麼？」
「不管是奪走力量，還是奪走性命，以真武域現在的情況，天地靈氣覆蓋整個世界，就算是那些沒有修鍊過武道的人族，也會因為天地靈氣的溫養之下身強體壯，延年益壽。這一部分，難道也是世界意識將要收回的么？」
陸離盯着神華教宗道：「如果連這部分的力量都要收回，真武域豈不是要變成一個死寂的世界？」
「沒錯。」
神華教宗微笑道：「世界意識收回一切的後果，就是末世。你難道還不懂嗎，對於世界的意識來說，人族這種智慧生命根本就無關緊要。哪怕是最悠長的人族歷史，在世界意識的概念之中，可能連一個眨眼都不到，就已經度過了從建立到滅亡的過程。」
「人族的武道歷史有多久？三萬年，五萬年，甚至十萬年？」
「這段在我們看來無比漫長的時光，在世界意識的認知當中，其實就像是睡了一覺。它不會在意這段過程里到底誕生了多少生命，更不會在意這些生命建立了怎樣的文明。它唯一在意的東西，就是『蠱蟲』們是否成熟了。」
「想想看，就像是你種下了一棵果樹，可能睡一覺的時間，它就開花結果了。而你要做的，僅僅就是睡醒之後把它的果子摘下來吃掉。哪怕你的動作有些粗暴，把整棵樹都給毀了，但你只需要再種一棵，再等一夜便是。這種時候，你還會在乎這棵樹的死活么？」
聽到了神華教宗的解釋，陸離沉默了。
是啊。
對於世界意識本身來說，人族這種智慧生命，也許只不過就是果子。而人族的歷史，文明，就是開花結果的一棵樹。不管這棵樹在時間的意義上存在了多久，又是經歷了多少的磨難才能夠長成如今的樣子，但對於世界本身來說，它僅僅是不算漫長的一次睡眠里偶然成熟的小插曲。
無論是幾萬年還是幾十萬年，毀了這一次，往後總會再誕生全新的文明，全新的『樹』。
「很絕望吧。」
「有時候真相就是這麼讓人絕望。」
神華教宗換了個姿勢，平靜道：「陸離，並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是壞人。我也曾經用心熱愛過這個世界，我也曾像你一樣，把所有試圖傷害這個世界的人當成敵人。可是，漫長的時間終究會改變一個人的想法，當我得知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我也很絕望。」
「假如這就是知道真相的代價，我寧願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可惜，這世上沒有反悔的可能。」
「你不是想知道，人造生命的意義是什麼？」神華教宗說到這裏，慢慢站了起來，凝視着陸離道：「人造生命，是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
「假如說武者修鍊，是靠世界意識的『給予』，那麼，強大的人造生命，就像是依附在世界身上的毒素，他們的強大，是靠『掠奪』。」
「人造武靈，人造天人，甚至是人造神靈。神教創造的生命越強大，世界意識就越虛弱。」
「你以為我想滅世，你錯了。」
神華教宗嘆息道：「其實我和神教，才是真正想要拯救這個世界。」
「但就如我所說的一樣，在漫長的歲月之中，人總會迷失自我。或許拯救世界這個目標太過宏大了，人間之神並沒有那麼好當，所以每當我見過了世間的醜惡，就會變得更加偏激。心中會產生一個想法，比起拯救世界，也許統治世界更加適合我。」
「這也是我存在的意義，在上一個我失去控制之前，把一切都拉回正軌。」
說完這段話，神華教宗就不再言語，像是在等待陸離消化掉這段信息一樣，沉默地看着他。
陸離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問道：「你的故事很有說服力，其中的細節也禁得住推敲。不過，這還不足以說服我，如果沒有更好的理由，我想，我跟神教遲早還要有一戰。至於到時候我殺的是你，還是另一個你，那就要看你多久會『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