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進街赴死
時至正午，老街前已經聚集了不知多少前來觀戰的大人物，甚至還有一名身穿蟒蛇紅袍，眉峰極長的老者。
這名老者顯然來自宮內，地位特殊。
來自各個世家的人幾次三番想去打聲招呼，卻都被先前見過那位鹿夫人的知情者攔下了。
一時間倒是沒有人出聲，安靜得有些詭異。
便在這時候，那名蟒袍老者環視一圈，聲音沙啞道：「等了這麼久，兩位主角兒遲遲不肯登場，諸位大人也是一言不發。老奴人輕命賤，苦熬在這裏算不得什麼，可免不了要替貴人問上一句，沈家的架子已經如此之大了嗎？」
老者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默，場間卻無人回答。
唯有那位來自寒山書院，身份有些特別的荀光遠嘆了口氣。
「荀先生何故嘆氣？是覺得老奴的話沒有道理？」老者呵呵一笑，目光驟然盯住了荀光遠。
那猶如毒蛇般的眼神令荀光遠略有不悅，可想到這位公公背後的貴人，不由搖搖頭道：「曲公公言重了，荀某一介教書匠，不敢以先生自居。」
「呵呵，寒山書院乃是聖國文八院之一，這句先生，你當得起。」
老者言罷，點到即止，目光漸漸拉回，看向了老街深處，用低到微不可聞的聲音嗤笑道：「鹿夫人？嘿！」
這句話看似只有他自己能夠聽清，可是在場之人，哪個沒有修為在身？甚至如荀光遠之輩，哪怕無聲開口，也能感應三分，況且這種自欺欺人般的收斂聲調？
「我說今日老街門前為何臭不可聞，原來是你這老閹狗，一身的尿臊味，還不快滾遠！」
而老者有意無意的挑釁，也在第一時間引來了回應。
一個年輕而又張狂的嗓音驟然在每人耳邊炸響，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顆旋轉破空的石子！
那石子撕裂空氣，恐怖的力道幾乎在眾人眼底拉扯出一條赤紅流光，質地普通的石子與空氣摩擦不斷粉碎，等掠出老街的瞬間已是一條細細的紅線，直指老者眉心！
老者瞳孔縮成針尖狀，有些乾瘦的軀體猛地站直，氣機逆轉，爆發出了令人側目的氣勢。
他閃電般探出手抓向那道紅線，口中沉喝道：「這等伎倆，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砰地一聲！
那道紅線在他掌心消失不見，而老者只是身形搖晃，那身紅色蟒袍如同被大風吹皺的池水，兩條寬大袍袖又如風中旌旗般向後揚起，發出『呼呼』的聲音。
「哼！」老者表情猙獰地看了看老街，冷哼一聲。
這看似不痛不癢的一次碰撞，老者與那年輕嗓音的主人各自展現出了驚人手段，令在場眾人為之驚訝的同時，幾名有官身的中年人立刻皺住眉頭，暗暗猜想老者這態度背後的深意。
「難道陛下終於要對老街動手了？」
這個想法不禁閃過他們心頭。
「曲公公，不要橫生事端。」眼見老者似有尋釁之意，荀光遠不得不站出來道：「若是惹到了幾位長輩，公公回去也不好交代。」
曲姓老者瞥了荀光遠一眼，饒有深意地笑道：「寒光書院也是這麼想？」天神小說www.ts108.com
荀光遠臉色一變，不再言語。
他先前就已經對鹿夫人表過態，此次他只是因為與沈家家主有些私交，僅為觀戰而來，自然不願有人把寒光書院拖下水。
尤其是這種敏感的時局，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大禍臨頭。
見他並不上當，老者咧開嘴，無聲一笑，隨即帶着幾分戾氣的看向老街：「小瘸子，這麼大的脾氣，當心給你們家掌柜惹禍！」
而先前出手的那個年輕嗓音再次響起，懶洋洋道：「掌柜的遠遊之前就說過，有人說鹿姨壞話就割掉他的舌頭，若是敢對鹿姨不敬的就打斷手腳。老閹狗，你有幾手幾腳給我斷？還是說……你那玩意能再長出來給我割一次？」
「年輕人，嘴皮子厲害沒有用，不若站出來，老奴陪你好好玩一場？」老者那雙長眉揚起，卻是滿臉看不出喜怒的笑容。
但只要了解他的人就知道，這位曲公公已是動了殺心。
「曲海蛟，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要不我陪你玩？」
這時，老街深處又響起了一個玩味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老者面沉如水，『嘿嘿一笑』后將雙手伸進袍袖，垂下眉眼道：「既然景掌柜說話了，老奴怎麼好跟一個晚輩計較？」
「我可沒那麼大的威風，不過是受老董的託付，照顧這個小瘸子。你曲海蛟想在老街耍橫，殺人，我都不管，只要別動他，你愛怎樣便怎樣。」
那聲音一字一句，飄散到了老街之外時，曲海蛟已是臉色鐵青。
緊跟着就有人發現，他的雙足已然陷地半尺。
一身氣機猶如被天瀑衝散，臉上的皺紋滲出絲絲血珠。
若非對方手下留情，加之曲海蛟有極強的不滅軀底子，這次怕是要吃大虧。
不過即便如此，曲海蛟仍然受到了教訓，那在深宮裏養成的傲氣收斂起來，低垂眉眼不再開口，如同老僧入定，雕塑般站在原地。
也不知多久過去，人群之中忽然響起一聲低呼，「來了！」
隨着這聲低呼，許多人向遠處望去，就見一個修長的人影正在緩緩走來。
「沈家小狂人……」
一些來自各世家的人立刻認出了沈放歌。
而荀光遠看着那慢慢走來的青年，隱約在他身後看見那道充滿凶戾氣息的影子，忍不住皺了皺眉。
但想到自己前來帝都的任務，荀光遠還是打量起這個有可能成為自己弟子的青年。
「沈家少爺，好凶的殺氣！」
就在這時候，被打壓了鋒芒的曲海蛟一眼望去，露出不知心思的笑意，「老奴代貴人祝沈少爺此戰得勝，一舉斬了那名不知死活的侍衛。」
已經走到老街前的沈放歌看也不看他，冷聲道：「這一戰，是為沈家弟子的身份，勝與不勝，跟沈放歌無關。」
說罷，沈放歌抬起腳，踏入老街的同時，留下一句，「待那陸離前來，叫他進街赴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