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頂級對決
我低下頭看着透過古老百葉窗照射進來的條形光斑，看見光斑打在我的鞋上，氣氛一下子變得更加詭異凝重起來。
我沒有回答洛塔的問題，我沉默。平常的時候在尋常環境中沉默的我已經很嚇人，現在的我連自己都覺得更加陰氣深沉。
我其實想笑，因為從小到大我根本不信鬼神更不屑裝神弄鬼，實際上此時此刻我也沒想弄鬼裝神，一切都是習慣使然，而且是洛塔自己提起鬼神之說。那些關於這棟老樓的傳說我當然知道，想不知道都不行，即便我是個聾子耳朵都快被磨出繭子了。
我不是故作高深不去說那些鬼故事，而是不屑說，發自心底的不屑。洛塔開始真的害怕，如果說剛才她主動提起恐怖怪樓傳說大半還是玩笑心態，還是在調侃我，現在則是真的開始害怕了，因為也許有那麼一瞬間她根本無法確定我是人還是鬼。
鬼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
可惜她生在國外長在國外不懂得這個最基本的中國道理，她看着我，眼神有些猶疑，「你很怕光么？」
我不去看她，不去回答，而是慢慢走到旁邊古老的木架上的洗手盆那邊，緩慢的洗手擦乾然後坐到桌子跟前開始專心銀繕，就像她根本不存在一般。
「哼，唐簡，如果你這樣故弄玄虛那我可走了！」陌生女人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尤其是眼前的女人。
我沒有任何反應，她要走便走要留便留，今天不是我主動有事約她是她有事約我，那麼她可以選擇立刻離開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也可以選擇挑戰自己心理極限留下來。洛塔是個要強而極度驕傲的人，讓她就這麼灰溜溜的逃走根本不可能，所以她自己說完立刻就笑了。
重新來到我身後一個字不再說安靜的看着我銀繕，時間很快過去一個小時，一個明朝中期的青花瓷碗已經重新煥發新生。我不是要在她跟前展示我的一點技藝，只是銀繕能夠讓我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
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碗我起身換了水沖洗洗手擦乾，然後開始泡茶，我這裏當然不是只有白開水，當然有茶，只是一般人根本喝不到而已。這茶是我春天時候跟着教授一起去杭州獅峰山上親手采來親手曬乾和炒制的，教授說我炒茶的手藝已經達到頂級，我對此不屑一顧，因為我覺得他只是為自己的懶惰找個現成的借口而已。他幾乎從不會誇讚我，不管我做的多好，銀繕論文算我最大的技能，他始終並不滿意，訓斥居多，不說話已經算是大發慈悲。
居然隨隨便便張口誇我炒茶炒的好，唯一的解釋便是他想坐享其成而已，無關其它。
「明前的龍井，但不是出自獅峰山上茶農之手，你自己炒制的？」只是聞到了一點茶香，其實綠茶的香氣本就淡薄的不行，可國外出生長大的洛塔還是在茶沒入杯之前就聞出了其中來歷。
我沒有看她，低頭繼續擺弄茶盞，「北人喜歡紅茶，越濃越好，綠茶更多附庸風雅而已。」
我不是故意問走走的，只是不喜歡多說一個字的廢話，洛塔笑了，實在忍不住，「其實這種時候你繼續保持沉默就好，否則你粗俗的言語實在配不上你採茶曬茶炒茶的手藝。」
我抬手遞過細小的茶盞，在我看來茶道所用的茶具根本不適合北方人，太小太精緻，精緻並不是壞事，但要分人群。洛塔先是端起到鼻子跟前，左手輕輕撩動細小茶盞上升騰的熱氣。
接着輕輕品了一口，微微皺眉，下意識再品，直至一飲而盡，遞還細小茶盞，我為她續茶，自己卻不喝，她也不奇怪，也許她已經接受了我大碗喝酒大碗喝茶的北人的粗魯和現實。
她只顧自己品茗悠哉，她的心情逐漸平穩，淡淡的模樣，「有鬼沒鬼全在人心裏，一進門的時候你不說話，看着像鬼，其實真正像鬼的是我，因為我一直在耍些小手段，大可不必。」
「唐簡，我想我們可以成為夥伴。」她說的夥伴用的是英文，畢竟相對中文英文算她的第一語言，但她的家教讓她從小精通漢語而已。如果放下她完全中國人的外表，實際上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外國人。
我不鄙視她，相反我更多的看到了她身上了不起的特質，所以才會給她泡我炒的茶，這茶通常韓城都喝不到，一是因為他不喜歡喝茶更喜歡咖啡可樂，一是我覺得泡茶茶道什麼的很麻煩，沒必要非的強迫自己附庸風雅。其實島上日料店老闆以茶觀人也對也不對，因為我對茶葉沒什麼了解卻炒的一手明前龍井，卻有一手好茶道。只能說當一個人的技術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已經無關用心與否了。
也許很多人會覺得我很狂妄，但我的經歷就是如此，我從沒有跟專業教練學過籃球也從沒有不分晝夜的刻苦練習過，但就是打的很好。銀繕也是如此炒茶更是如此，其實很多時候一個人連自己討厭的事情都能做好，挺讓人心裏不平衡的。
當然我絕不是天才，杜小丙梅一這樣的才是天才，秦怡不是宋戀兒不是小海膽更不是，我們都是平常人普通人。所以很多時候我讓杜小丙幫我做事沒什麼負擔，誰讓她是天才來着？
活該多干點。
就像上午時候讓她動用杜家在金大的人脈調查監視洛塔這事我就覺得十分心安理得，實際上她應該更謹慎，因為洛塔此刻掌權楚家產業，楚家只是表面上的實業不如樹大根深的杜家，可實際上總的體量也許早已超過杜家，這點金陵城南的杜家應該很清楚，那麼在沒有任何必要的情況下直接對付洛塔絕不是明智之舉。像杜家這種大家族十分講究明哲保身絕不會主動去招惹麻煩，何況洛塔身後真正的實力掌控者是趙先生。
趙先生也有投資杜家的產業，這件事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的，無意中杜小丙提起的，不是她故意隱瞞而是她原本根本不太在意家族產業投資這些瑣事。沒錯在她眼裏家族事業都是小事，她自己的發明自己的黑客事業才是大事，每個人的判斷標準不同造成了結果完全不同，結果不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人和事都是如此，從未改變，一直如此往複循環。不過洛塔的突然示好對我來說並非好事，我看不透她更看不懂她，我對她了解到太少她對我了解到太多，我們信息不對等。
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不要相信對方突然轉變過來的誠意，那肯定會吃虧，寧可不佔便宜也絕不上當。所以我這種人天生難對付，因為常人無法拒絕的*對我沒用，常人自然的野心我也沒有。
我簡直像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只是不是茅坑裏的，我自認為人還挺乾淨的，身體和心靈都算乾淨。洛塔似乎早就預料到我的反應所以一點都不着急，她很清楚我沒那麼容易信任她。她要想跟我成為夥伴必須拿出自己的誠意。只是看她不急不慌的樣子她並不想立刻展示出自己的誠意。今次的特殊約見同樣還是試探而已，稍微特別一點而已。
我也開始喝茶，我有點口渴，我喝茶自然不用細小茶盞，我用大一點的杯子，結果再一次被洛塔一眼識破，「你自己用建盞飲茶，給我用的也是宋代的天青杯，要說你窮困潦倒我還真不太相信了。原本以前深信不疑。」
我抬手摸摸鼻子，低頭看看自己用的建盞，笑了，是的，我*對洛塔展露笑容，「不值錢的玩意，看不出是個合成品么？」
洛塔輕輕搖頭，「不，你手裏的才是真正值錢的物件，我雖然不算頂級玩家但也算不得外行。」
我沒有回復，這東西值不值錢我自然知道，但在我這裏有自己的判斷標準，有些東西我永遠不會拿出去換錢的。我不會重蹈覆轍不會走我媽的老路，我媽當年被迫拿出姬家古圖去賣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屬於病急亂投醫。其實她和我爸完全有更多更好的辦法籌到錢。也許我太狹隘了，也許我太冷漠自私了，也許我太無知了。也許他們當時真的沒有別的任何辦法了，或者我媽當年並不想賣掉古圖只是想用古圖的臨摹權換取我的治療費用，這樣理解更合理一些。但我媽的禍事正是從此開啟。
我怎麼可能再走我媽的老路，絕無可能。
哪怕最後我一無所有還有一身力氣，還可以像我爸一樣到工地去賣苦力，任何時代賣苦力賺不了大錢但也絕餓不死。
我有我的固執以及陰影，我幫楚易逐漸走出她的童年陰影，可我自己的陰影也許一輩子自己都無法走出來了。我不自卑，青春年少無知才自卑，我早已沒了青春忘了年少離了無知，我驕傲自大。我的自卑跟這裏的自卑不是一個定義，我的自卑源自對母親的慚愧而不是對自己認知的渺小和對未來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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