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龍舌蘭酒
我更像一塊石頭，堅硬冰冷，不為外物所動，不管風吹雨打石頭還是石頭我還是我。那之後我幾乎沒再說話，因為跟桌上四個大人說話其實很累，他們每一句話都有內涵都有所指向，跟他們搭話必須瞻前顧後小心翼翼，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因此適可而止。
沉默是我最擅長的一件事，冷臉外加沉默，因為有楚易在場我最多把冷臉變為古井不波就行了，楚易似乎也沒指望我多說話，多說多錯，說的越多四個大人對我掌握的越深刻。
我不想被他們掌握和掌控，所以當我回歸到自己的沉默模式的時候他們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再厲害也不能讓一塊石頭開花結果。
當然我心裏沒有什麼得意忘形，我不斷告誡自己要跟他們保持距離，也許此刻我的心態跟楚易相近，因為不信任所以保持距離。
我相信楚易說的是真話，她沒辦法完全信任我，不只是我，這個時候的她沒能力完全信任世界上任何，包括她的父母。至少從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來看她對我的信任已經不差於對父母的信任，那麼我還能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何況人家信任我我很感激，要努力對得起人家的信任，人家不信任我我也不能對人家仇視背後搞小動作，人家不信任我我就主動跟人家保持一定距離。我不會主動去搞好跟別人的關係，從小到大能夠到我身邊的人都是主動接近我，仔細想來連小宋也是如此。當初見第一面的確是我救了她，但是說實話當時我連她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楚，哪怕她長的醜陋無比我也會出手相救。
對我來說只是剛好她是我的同班同桌剛好長得好看身材又好家裏也有錢，如果這事發生在別的男生身上說是巧合肯定會被唾棄，但是真正了解的人都清楚對我來說就真的只是一次巧合而已。
替小宋打完第一架以後我繼續沒事人一樣上學報道因為身高因素自然而然的坐在最後一排靠窗位置，對我來說這個位置堪稱完美。
小宋因為需要去衛生間整理一下衣服頭髮什麼的所以回來的比我晚，我記得很清楚那一天陽光很好，藍色的天空上飄蕩著幾朵棉花糖一樣的雲朵，當小宋故作鎮定一臉驕傲的走進教室走向自己的位置的時候，當她在陽光下第二次看到我的時候，她高傲孤獨的眼裏突然閃過一絲興奮，不像是一見鍾情的興奮更像獵人看見獵物的興奮，她終於找到了一個特別的對手。
我沒有看清楚她，她卻看清楚了我，我們的關係由她開始，她首先對我卸下了自己內心和身體的防備，所以完全可以說是她主動跟我成為朋友。
她當時故作大方的伸出手，「剛才謝了。」
完美外貌外加完美學霸外表之下住着一個小混混的少女心，反正當時我根本沒有跟她握手，只是很冷淡的回了句，「忘了吧，路過。」
雖然我不得不承認當我*在教室的陽光下看清楚她的長相的時候真的被驚到了，但是很快我就覺得自己有點倒霉，我不想跟這樣漂亮有錢的女生同桌更不想跟她發生什麼關係。那時候的我遠比大學的我要更加單純固執冷漠自私。
我知道自己跟人家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那麼唯有遠離才是王道。
楚易跟我的關係我也是被動的，只是楚易並不是完全主動，如果深究一下應該屬於她體內的天生善良讓她發現我在治療名單上以後本能的幫我，但是當我們真正在金陵城重新見面以後她便並無例外的開始了自己的主動。
主動的把自己當成大人甚至某些時候把自己當作我的監護人，主動的視我為小孩子，主動的把河西租給我，主動帶我來鼓浪嶼度假物理治療。
當得知她父母要登島以後看似提醒我暫時離開度假屋，可是她卻不是真心要我離開，如果真心她有一百種辦法讓我立刻搬離，然而她沒有，所以歸根結底她還是從心裏想要我留下來，想要我見到她的父母。
見到她的父母不是為了確定我和她之間的關係，而是確定她父母從此深刻的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因為在她心裏早已確定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為信任的人之一，某些時候甚至可以把這個之一去掉。
晚餐結束我們從餐廳轉移到外面的玻璃書房裏去，玻璃書房其實並不小，裏面除了書架花草佔據的一般空間以外還有好幾個沙發椅子甚至還有個吊床和榻榻米以及簡易酒吧存在，所以即便我們四個大人兩個孩子全都一股腦的鑽進來空間依然顯得從容有度並不擁擠。
以前不確定現在我可以完全確定玻璃書房是王音一手設計建造的，因為她進來就輕車熟路的去到酒吧那邊去調酒，她要親手給大家調雞尾酒。
此時楚易小聲在我耳邊提醒，「媽媽很少親手給別人調酒，所以一會如果她問你喝什麼，你隨便點一個就好，不要拒絕。」
我抬手摸摸鼻子表示收到，這種時候我不會太矯情，無非是喝杯很貴的我並不習慣的雞尾酒而已。
果然楚鍾南楚雲趙建立他們都很興奮的過去主動點酒，彷彿這個調酒的儀式遠比剛才的晚餐還要重要的多。
輪到楚易她想了想要了杯威士忌，純的，不加冰。
也就是說不需要調。
但其實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簡單，他們興奮的圍着王音和吧枱點酒喝酒的時候我安靜的坐在旁邊看書，看有關夏朝的一本書，是我剛剛找到的，很奇怪這裏居然有這樣的書。
我不會主動要酒，我沒義務主動融入他們的家族圈子，我等著王音叫我，但王音的聲音我聽不見。
結果在王音還沒有開口的時候楚易代替她喊我，「唐簡，喝什麼。」
不是問話而是通知，然後除了王音以外的三個大人都心滿意足的端著自己手裏的雞尾酒齊刷刷看向我，我本能從書中抬頭看過去，頓了頓，「龍舌蘭。」
我從未喝過龍舌蘭，只是覺得龍舌蘭聽起來很酷而且簡單，龍舌蘭韓城喜歡喝，他拉着我去酒吧的時候我只喝昂貴的蘇打水，其實我想自己帶瓶礦泉水進去但是韓城告誡我那樣太丟人了。
韓城不止一次向我強力推銷龍舌蘭我都不為所動，不知為何今晚突然想喝，想嘗嘗到底什麼味道。
聽了我的選擇除了王音以外的所有人都暗自鬆了口氣，他們不知道我會做出何種選擇，他們更擔心我會直接決絕，冷漠的毫無表情的，那麼肯定會出大事。
因為王音只有在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才會給自己的身邊人調酒，外人想要喝到她一杯雞尾酒根本不可能，不管那人是什麼身份地位財富價值都沒用。
楚易端著自己的威士忌走過來，笑了，「原來你喜歡龍舌蘭。」
我則用啞語回復她，「沒喝過，嘗嘗。」
楚易一愣隨後笑的更加開心，搖搖頭看似隨意卻故意的坐在我身邊的沙發上，她沒有跟我坐在一起卻又不肯遠離我，她的身形姿態擺明了要保護我。
我需要她的保護么？
我覺得不用她覺得需要，那麼她肯定會按照她自己的想法來施行了。很快龍舌蘭調好了，我放下手裏的書走過去雙手接過，這方面的基本禮儀不需要任何人擔心，我不會逾越。
王音突然看了我一眼，楚鍾南在旁邊感嘆，「好像有20年沒人點過龍舌蘭了，20年前那次還是小易看家裏人都喝酒湊熱鬧喊著要喝龍舌蘭，我們都以為她媽媽會拒絕沒想到她卻給她調了一小杯，她從那時候開始會喝酒，七歲。」
七歲的龍舌蘭進化到二十七歲的純威士忌，成長的不光是身體更有心態，龍舌蘭比威士忌低級么？
當然不是，沒想到我一個無心之舉居然再度戳中了楚家人的心事，我當然沒做任何解釋，端起酒杯，我很滿意的樣子喝液體狀態，至少不同大人們手中花花綠綠的樣子。
綠色，在燈光下顯得幽深神秘，簡單的顏色里彷彿包含了整個世界，我慢慢喝了一口，不大不小，然後品了品。
苦、澀、辣，三種口味交織在一起，我不知道是不是龍舌蘭都是這味道還是王音調製的特別好，反正極其短暫的不適之後我立刻喜歡上了這種味道。
接着我主動舉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喜歡喝龍舌蘭，每次都推薦過來，但我一次都沒喝過，我要帶礦泉水進酒吧他說太丟人，於是我只能喝着索然無味又貴的不行的蘇打水。所以今天還是我*喝龍舌蘭，這味道我喜歡。」
「二十二歲，我從沒有主動舉杯跟人喝酒，這杯酒祝你們一家人平安幸福。」說完我一飲而盡，一口氣喝完了一杯龍舌蘭，完全按照喝啤酒的姿態。
結果大人們都笑了，包括一直嚴肅著的王音，因為他們都看得出我不是在偽裝表演，我是真的頭一次喝龍舌蘭。
楚易哭笑不得的走過來，「唐簡……喝西方的酒一般都是稍微慢一些，其實裏面酒精含量挺高的。」
她邊說邊端來一杯冰水給我，我接過卻沒有喝，我還在品味整杯龍舌蘭入口的那種醇香苦澀，王音又看了我一眼，「要不要再來一杯？」
我點頭，「好，阿姨。」
我的聲音如同眼神一般清純單純，然後一邊喝瑪格麗特一邊盯着我看的趙建立突然開口，「你們發現沒有，唐簡的母親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生規劃師之一，她智慧的將唐簡的人生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教他說話寫字，讓他變得跟正常人一樣，第二階段便是離開他讓他變得堅硬而獨立。我敢保證倘若他母親一直守在他身邊保護着他，那麼他一定不會有今天的高度和未來的無限空間。」
趙建立的觀點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的想法總是很獨特，但同時又是那麼的有道理有哲理，我下意識看向楚鍾南，因為楚鍾南是在場所有人當中知道母親近況最多的一個。他想了想，「趙先生說的很有道理，雖然我們都不是唐簡的母親無法知道她內心真正的想法，但是她在教育子女方面的確比我們做的好很多。」
楚鍾南的話里包含着對獨生女的巨大愧疚，楚易並不太在意，她沒有幫我趁熱打鐵套路楚鍾南的話，她認為我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從她父親那獲得我想要的信息。
趙建立來到已經拿着第二杯龍舌蘭的我跟前，輕輕搖晃自己手中的酒杯，「唐簡，你知道么，瑪格麗特的靈魂是什麼？靈魂恰恰是龍舌蘭酒里的香味。」
我一愣，因為我並不知道瑪格麗特是由龍舌蘭酒調製而成的，對於洋酒我一無所知，我下意識喝了一小口自己杯子裏的龍舌蘭，然後笑了，「剛才只喝到了苦、澀、辣，都沒感覺香，現在再喝，的確有香味，而且*始終。」
趙建立輕輕點頭，「王音調酒的本事可是從小家族訓練外加幾大洲幾十年遊歷拜師外加自己的天賦悟性創新而來，也許你不相信，同樣一杯龍舌蘭我調製出來的味道比她調製的差上幾個檔次，要不我給你再調一杯。」
結果還沒等我反應楚雲立刻出來阻攔，「唐簡不要答應他，他調出來的龍舌蘭太難喝了，簡直無法下咽！」
趙建立有些尷尬的搖搖頭，楚雲卻並不打算給他留面子而是繼續揶揄，「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所擅長的，我們家趙先生的確偶有所長但是關於烹飪和調酒他真的不行，我敢打賭，你跟王音學上一刻鐘以後調製的都會比他好喝幾倍！我們大家可以做評委！」
我以為楚雲只是關鍵時刻大義滅親仗義執言，沒想到她在組織一場調酒對抗，這個我怎麼能行？
趙建立再怎麼弱也肯定研究了許多年，我一沒見識二沒技術三沒經驗，怎麼比？
而且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一杯龍舌蘭酒的味道好壞恐怕不是輕易能夠得出結論的，結果在我沒有拒絕之前楚易已經替我應承下來。
「好，那就跟姑父比一比，唐簡。不過如果姑父真的輸了就要答應唐簡一個條件，這樣才有趣一點，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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