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天倫之樂
晚宴正常進行，我不知道秦家晚餐和晚宴的區別，秦怡說是晚宴但不是家宴，家宴每年只有除夕一次，在秦放生和羅雪梅別墅一樓並不算多大的專用餐廳。
今天的晚宴在秦家大宅里的宴會廳，是個設計相當現代擁有兩層樓高落地窗的一個大廳，視野很好，甚至光坐在這裏就回生出一種特別的成就感，什麼東西都不吃也沒關係。
宴會廳中式西式一分為二涇渭分明，今天要吃的是中餐。雖然秦怡沒機會做更詳細的解釋但是光看晚宴的規模等級就知道秦家對於我這樣一個陌生人的到來還是足夠看重的。
不是尊重，我沒什麼值得人家尊重的，我是晚輩是一事無成一無所有的年輕人，所以用看重兩個字來形容更加合適。
秦怡二姐秦楚三姐秦裳還沒有到家，聽消息大概要午夜才能回來，那麼參加晚宴的人不多，只有秦放生羅雪梅秦寧秦怡和我五個人，用的桌子也是小桌八個人規格的，大家坐在一起反而覺得有些親近，而且晚餐吃的是銅火鍋，炭火銅火鍋，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最盼望的美食，很多時候只有年夜飯才能全家人聚在一起大吃一頓有五花肉大蝦螃蟹酸菜凍豆腐混雜在一起的銅火鍋，那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好吃的人間美味。
只是秦家的銅火鍋吃起來肯定更加驚喜高檔，絕看不見我期望中那麼大塊的五花肉老酸菜凍豆腐什麼的，我理解，能選擇吃火鍋我已經很感激。吃火鍋也很講究，一般秦家這樣的家庭會選擇分食制，每個人跟前一個小的銅火鍋，每個人自己一份火鍋食材分配。今天則是大家一起吃放在中間的一個十人份量的大銅火鍋。
「羅老師，能讓我來負責么？我小時候家裏也常吃銅火鍋。」我說這話是我實在不習慣五個人吃火鍋六個人在旁邊屏氣凝神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我這樣的要求肯定很失禮可我還是問了出來，之所以問羅教授原因很簡單，秦放生最後到來進來坐在主位還是一個字都沒跟我說過，我再次施禮的時候還是連頭都沒點一下便自己入座，一如既往的拿我這個突然亂入的外人當空氣。
我習慣了，我的適應能力一向很快很迅速。
羅雪梅看看此刻脫了外衣只穿一件乾淨白襯衣並且雙手很乾凈指甲修剪的也整整齊齊，輕輕點頭，在她眼裏是小事不需要再問秦放生的意見。
我知道羅教授一旦吐口秦放生絕不會阻止，阻止這樣的小事實在跟他的身份不符，入席之前秦怡最後用啞語告訴我的事情是秦放生很喜歡吃火鍋，至於他現在能吃什麼醫生讓他吃什麼他自己會把握，千萬不要詢問不要區別對待，他雖然得了癌症但是平常生活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我相信秦怡的話，一個每天還可以游泳半小時的人吃飯上廁所遛彎一定是沒問題的，人家有這個醫療條件和醫療保證，有這個資本。
我的主動讓秦寧在桌上反而有些不自在，她在秦放生跟前我看跟我也差不多，甚至還沒有我放鬆，大概是從小就懼怕眼前的嚴父，長大了更是。
在秦家有四個女兒沒有兒子的情況下一般大姐自然要挑大樑，不說一定繼承家業可也肯定得在家族事業里做牛做馬，她這個大姐到好很早就跑到歐洲留學然後迅速在那邊找了男友結婚生子，早生也好，問題是生的還是女兒，混血的女兒，再之後便是在歐洲定居。
如此大姐在秦家大宅里自然是要不到什麼地位的。
其實我主動攬活也用不着做太多，人家旁邊六個傭人早都準備妥當了，我只是稍微調整一下炭火，用公筷加入一點該加入的食材。
秦怡作為老小繼承人的優勢終於*展現，見母親同意了我來打雜立刻對着手下傭人一擺手，「好了，你們也忙累了，先去休息會吧，有事再叫你們。」
她沒有那種大家小姐的高傲脾氣對下人盛氣凌人，她很隨和，對下人點頭致謝，發自真心的而不是做做樣子假裝有素質。
下人們立刻出去輕輕關好房門。
「爸爸，可以開始了吧，你不說話我們沒人敢吃啊。」下人一走秦怡突然對着面沉似水的秦放生撒起嬌來。
嚇了我一跳，根據剛才的觀察我以為秦怡對秦放生也十分畏懼呢，沒想到變臉變的倒是真快，請放生抬頭看看身邊的女兒還是沒說話，只是拿手比劃了一下，意思可以吃了。
餐桌上的氛圍突然有點奇妙的尷尬不過我並不覺得自己主動干下人的活是因為自卑，我只認為一家人吃飯一家人自己處理就行了，何況還是基本不需要怎麼服務的火鍋。
秦家人可能習慣了什麼都被下人準備好，我不習慣，今天就按照我的節奏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考慮甚至可以說我今天主動負責火鍋的舉動很強勢。
秦怡聽了立刻站起身用公筷給秦放生加了兩塊娃娃菜兩塊海帶結，「爸爸先吃！」
她不是警告我不要單獨照顧秦放生么？
怎麼自己反而先照顧起來？
但瞬間我就明了了其中的門道，她作為繼承人作為家裏的老小可以說備受恩寵，大概姐妹四人當中也只有她敢在秦放生跟前撒嬌，不管秦放生臉上表情如何他都老了都是個病人，老人病人很多時候會變得像個小孩子，老小繼承人突然回家他一定是開心的，先給他夾菜他也一定會欣慰的。
只是嘴上自然是嫌棄，冷聲阻止，「好了，都多大了還不穩重，我自己吃。」
嘴裏嫌棄著筷子已經出動很快就把老小夾的菜吃光了，吃東西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生病的七十多歲的老人。
秦放生的胃口很好，這讓我再次吃驚，因為胃口很好的人病情一般就不會太嚴重，胃口好吸收就好吸收好全身循環代謝就好，循環代謝好身體自然也會好。
只是反過來看也可以得出秦放生病的的確很重這個不幸的結論。
秦怡接着又給我夾了頂級牛肉卷，雖然只是小小几片但是秦寧的臉都快青了，秦怡都沒給羅雪梅夾菜卻直接回頭就給我夾，也不說話，看樣子平常也這樣子。
而且她嘴裏也不避諱，「嘗嘗吧，這是我們家農場自己養的牛出的牛肉，很新鮮。」
她不必說這樣的話，不說穩重說了膚淺，她還是說了，像個少女一般在分享她的喜悅和自家的特產，當然人家這個特產一張嘴就是自家牧場養的頂級的肉牛出產頂級牛肉，一般人肯定比不了。
我也沒有任何客氣，夾起來就吃，吃的速度比秦放生還快還香，我本來就沒吃過這麼好的牛肉，既然好吃為什麼不吃？
接下來我自己夾秦怡也給我夾，甚至專門放了一大盤切好的牛肉片放在我跟前。
這麼做當然不禮貌，不過秦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話本就不多，我倆再不互動一下氛圍豈不是更尷尬更怪異？
大約吃到一半的時候我在重新加木炭重新添加食材加清湯，秦放生在喝紅酒，只是一點，羅教授喝的是山泉水秦寧跟着秦放生喝紅酒，秦怡喝鮮榨的蘋果汁，我跟羅教授一樣山泉水。
羅教授開始說事，我看得見她的口型，「秦先生，唐簡有些關於大雁塔的問題要請教你，你看看能不能抽出一點時間？」
秦放生微微一愣，說話的是自己多年舉案齊眉的妻子，他的妻子似乎極少這樣偏袒一個年輕人，即便是因為這個年輕人身上又些可取之處也容易引起他內心的不快。
他輕輕放下紅酒杯，其實普通人看吃火鍋跟喝紅酒一定不配，吃火鍋應該喝啤酒，東北人會喝冰啤酒，最差也得是白酒，哪有喝紅酒的道理？
秦放生偏偏喜歡這麼做，因為到了他的境界層次已經不需要在乎常人的看法，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他走到哪裏做什麼都是一個頂級標桿，都是引領者。
每個人對於食物味道的感受不同，得到的快樂也不同，秦放生吃兩塊海帶結和一口紅酒，完全很放鬆很享受的樣子。
羅教授顯然是最了解自己丈夫的人，他即便重病在身也胃口很好，他胃口大開的時候她跟他說事情他應該沒拒絕過。
當然這種情況也極少發生，否則秦放生這樣的人不會表露出一絲驚奇。
「明天吧。」秦放生說了三個字，算是跟我有關的第一個三個字。
羅教授笑了，轉頭對着自己的小女兒，「也就是老小你回來醫生才讓秦先生吃一頓火鍋的，這是他跟醫生的小秘密。」
秦放生聽了沒有生氣也沒有開心的表情，只是有了很多自己愛吃的食物下肚他的臉不再面沉似水而是有了一絲老者的慈祥，跟家人在一起的慈祥。
秦寧立刻小聲回應，「原來如此，剛才聽說要吃火鍋我還擔心呢，沒敢問……」
秦怡則本能的得意起來，舉起自己手裏的蘋果汁，「那我在家裏多呆幾天好不好？過兩天我們再吃一頓火鍋？」
秦放生猛的抬頭，語氣嚴厲，「說到要做到！」
大家都以為他要發怒生氣女兒隨便承諾，沒想到卻是真的想吃第二頓火鍋，大家都忍不住低頭笑了出來，我強忍着沒笑。
看來秦怡這個小女兒的確是秦放生唯一的弱點和剋星。
只是秦放生越是對小女兒寵愛溺愛他就越會對她的男友她未來的丈夫提出更高要求，顯然，我完全入不得他的法眼。
嗯，挺好的，他能接受我這個外人一起吃一個火鍋，能接受我打雜趕走所有下人，能接受自己小女兒給我夾東西吃，已經超出我的預料了。
況且他是那種一言九鼎的人，他已經答應明天解決我的古圖問題，那麼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入不了秦放生的法眼是早已經註定的事情，這幾乎已經超過了我和秦怡所要的最佳效果，秦怡也開心起來。
站起身走到秦放生旁邊又給他倒了一點醒好的波爾多紅酒，接着又給自己倒了一點，舉杯，「當初去西安讀美院的時候我覺得五年太短了，現在突然覺得有點長，長到我的爸爸都開始變老了……」
「爸爸，陪你喝一口。」說着她輕輕的喝了口紅酒，不大不小的一口，應該比平常的口大些。
秦放生似乎也沒想到小女兒會如此做，臉上一點笑容劃過，什麼也沒說，舉杯喝酒，喝了一大口，他是真的高興真的喜歡小女兒。這種喜歡不光是因為她有能力繼承家業更因為他是他最寵愛的老小。
秦寧的眼光里有羨慕有感慨也有矛盾，她從未得到過父親如此的親情，可她也感恩父親母親感恩現在的日子和生活。
羅教授看我忙活的滿頭大汗馬上遞過一條濕的小毛巾，「唐簡，別忙了趕快吃，這火鍋就得一家人圍着關上門趁熱吃……要論食量我們四個也抵不上你一個，你要多吃才行，還在長身體。」
羅教授說完這話秦寧的嘴是張開的，好像母親從小到大都從未如此關注過她，也許她瞬間有了一種自己才是外人的疏離感。
她再次移過目光打量我，渾身上下打量我，似乎在尋找我為什麼如此放肆還受歡迎的原因，她的眼裏寫着愛屋及烏的疑問。
我知道並不是，羅教授喜歡我更因為我是她難得遇到的一個像點樣的年輕學生，至於我跟秦怡的關係她還沒有真正表態。
秦放生就更不會，他眼裏只有自己的小女兒一人，別的什麼人都進不去。
「呆個三四天吧，那就。」秦放生在秦怡回到我身邊坐下的時候給出一個結論，我心裏一動，不知道是好是壞，我必須承認我沒有在秦放生跟前連續演戲的能力，時間一長一定被徹底看透。
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他們父女他們一家人能好好聚聚，這是個難得的契機，如果秦放生的生命真的只剩下半年，那麼他們一家全都聚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多少呢？
秦家是很重視親情的家族。
我又希望秦怡多呆幾天，秦怡沒有立刻點頭答應而是轉身看我，我立刻小聲回應，「我沒事，反正現在也算是考古實習吧。」
秦怡眼神閃亮，回過頭對着秦放生，「那好吧，就呆三四天，不過唐簡的事情爸爸一定要幫忙，他找的那張古圖是他媽媽失蹤以後唯一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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