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公開出名

在夜教授的公開課上是最好的自我審視和思考的地方，這算是杜小丙一個小秘密，夜教授身上具有一種特殊的包容度，在他的白鬍子面前她覺得自己會變成一個真正的孩子，單純的孩子，一個跟自身年齡相仿的孩子。

每當遇到什麼事想不通她都會來夜教授的公開課聽課，並不代表她根本不是來聽課的，她即便三心二用也能把夜教授講授的內容吃透，而別人哪怕從頭到尾眼睛不眨認真聽認真記回去認真研討甚至背誦理解程度也趕不上她幾分之一。

天才和常人之間橫亘著一道牆一道高聳入雲的高牆，似乎永遠不可逾越。好在世上真正的天才很少很少，人們眼中的天才往往都是庸才，真正的天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和杜小丙很快吸引了眾多同學的關注甚至開始有人用手機拍照議論紛紛，對於這樣的情形我毫不在意一點不受影響，因為我耳朵聽不見也絕不會無聊到去盯着眾人的嘴巴說些什麼。他們的嘴巴長在他們身上我管不著。

杜小丙肯定能聽見，一個天才不光頭腦聰明而且通常五感要比常人敏銳的多，不過她這個大小姐從小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架勢同樣微微一笑毫不在意，誇張一點說整個大階梯教室擠進來一千人，一千人都是醉的只有我們倆奇葩獨醒。

杜小丙絕不是八卦的人，她根本不會穿話翻譯給我聽，我當然也清靜的舒心開心。夜教授終於捋着他標誌性的白鬍子出現了，大家熱情很高有鼓掌的有拍照的有吃東西的還有拚命往裏擠的，提前做好準備用各種設備全程錄像的也不在少數，其中包含現場直播的，為那些因為各種原因不能來聽課的同學們造福。

這便是現代社會的多元化而夜教授恰恰就是這麼一個多元化的人，他總是慈眉善目總是微笑世人對待學生也是謙恭溫良。

沒想到他的開頭跟以往與眾不同，他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自帶的菊花茶，他只喝菊花茶，小葉白菊花那種，並不名貴隨處可尋可他就是喜歡。

「今天我們要講的是人類發展史，你們是不是都覺得人類才是這顆星球的主人，其實錯了，我們只是這顆星球上的匆匆過客而已。我今年91歲，很老了，老到吃頓飯都要休息一會才行，但是相比我們生存的地球算什麼？連一毫秒那麼長的時間都算不上。」

「但是只要還活着每天都會發現新鮮事有趣事不同尋常的事，今兒個……我一來就發現我們金大歷史系的兩個著名的獨行俠居然合體了，居然默契的坐在一起來聽課，你們也覺得很稀奇是不是？你們也很好奇都在議論紛紛這兩個人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有沒有可能正在戀愛還是因為別的特殊的神秘原因走到一起？」

我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首先成了夜教授的授課內容和真實案例，夜教授講課很喜歡天馬行空很擅長自由發揮，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他絕不會真正跑題，他的每一個設置每一句玩笑都有邏輯關係都在為他所要講述的主題服務的。

我們雖然沒有想着低調的躲在角落裏不被人發現但也不希望這麼成為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焦點，果然教授一開口下面的人更加熱鬧聲音應該很大很大亂成一鍋粥的感覺，因為一直淡定自若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杜小丙突然皺了皺眉頭，儘管一閃而過可還是被我無意中捕捉到了。

顯然她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了，從我的角度思考她應該是等著課後專門問夜教授問題的，她的問題一定跟我跟北方的紅山有關。

「果然你們都很好奇，好奇心是人類最重要的生命性格之一，也就是說是與生俱來的，不管是孩童還是像我這樣的老頭子都有好奇心，區別是有的人能夠控制有的人控制不了也不想控制。有了好奇心一定要得到答案才行是不是？」

「那麼很好，就請這兩位歷史系的獨行俠到講台上來親自說出答案好不好？」夜教授果然善於挖坑，這樣我們想不上去也不行了。

我們相視一笑，這下子更不得了，因為我來金大三年多在公共場所笑到次數為零。轟然爆發各種聲音各種帶節奏，然後我和杜小丙一前一後來到了台上。我突然覺得有點可惜我沒有穿長袍，今兒個夜教授是穿着長袍的，青色的長袍已經有些破舊了不過氣質風骨猶在。

他不再多說而是把他的講台暫時交給我們兩個，顯然我們都得發言而且教授要求杜小丙先發言，杜小丙發言的時候讓我轉過身去不要看，他應該是最懂得利用我的身體弱點的人，我背轉過去意味着我徹底變成了一個聾子，不管杜小丙說什麼都完全聽不見同時也無從猜測。

教授的用意我懂，他要我們分別說出我們突然一起出現的答案，他要的是真實的答案，評判的方法很簡單，如果我們兩個說的一樣那就就是真的如果不是那就是假的。

至於接下來他如何處理沒人知道也根本猜不到。

杜小丙說了大概2分鐘然後就輪到我了，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沒有特殊反應，沒有對我進行任何提示，那麼我只有孤軍上陣了。

但是我可以通過講台下教室里同學們的議論口型判斷她大概講了什麼，結果夜教授在我轉過來的瞬間突然對着下面的所有人做了個噤聲的姿態，所有人非常聽話就連平常最調皮搗蛋的人都很聽話，千人教室里上一秒還沸騰著哄鬧着下一秒就變得鴉雀無聲，彷彿全都進到了我的世界當中。

「我們剛成了朋友，朋友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一起散步聊天，誰都會這麼做。」這就是我所說的全部內容，只說成了朋友沒有對朋友做任何解釋，因為我比誰都清楚這件事根本解釋不清楚，杜小丙說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說了真話。

真話也許有人相信也許沒有，如果我跟杜小丙真的有足夠的默契那麼她說的話跟我應該基本相同，只是作為一個驕傲的公主她也許會稍微對朋友的概念作出一點解釋。

下面繼續鴉雀無聲，夜教授走過來跟我握手拍了怕我的肩膀，他的手很大因為他的個子很高，他的手同時很溫暖，是我需要的那種可以深入內心的溫暖。

握手的時候我的手掌心多了一張紙條，原來老爺子早有準備，原來他也是知情者。我看了眼旁邊的杜小丙，教授也跟她握了手只是沒有拍肩膀，她是女生拍肩膀不是不好，只是沒拍。如果我猜的不錯她的手心裏也有一張紙條。

兩張神奇的紙條一定是提前準備的，教授進到教授以後根本沒寫任何東西，這點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下面突然在鼓掌，教授重新開口讓我們回去，「他們過關了對不對？雖然我也聽過他們兩個平常性格不太好但是有一點卻是別人沒有的珍貴品質，那就是他們面對別人的好奇會給出他們真正的答案，不撒謊不編故事坦然面對。」

「他們剛剛成了朋友，然後就在一起做一些正常朋友都會做的小事。那麼你們的好奇心真的得到了滿足了么？他們已經給了你們最直接最真誠的答案。當然不會，因為他們誰也沒說成了什麼樣的朋友，是男女朋友還是興趣相投的朋友還是知己朋友？」

「你們的好奇心依然強烈你們一定會繼續關注打探，這是壞事么？我不認為這是壞事這是你們的生命本能之一，人類是怎麼進化的？除了適者生存強者為王以外我認為人類進化的最大動力就是好奇心，人類的好奇心推動着人們不停的進化……」

教授接下來無縫對接的講起了一段他多理解的進化論。達爾文解決了物種是變的這個問題，他還清楚知道，任何一個物種的變化趨勢都是呈指數級增長，但是為什麼沒有那麼多物種留存下來呢？生存鬥爭的結果導致適合生存的個體被保留來，不適合的被淘汰，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自然選擇，也叫做適者生存。

然而，眾所周知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句話並不是出自達爾文的《物種起源》，而是嚴復的《天演論》。《天演論》也並不是翻譯自達爾文的《物種起源》，而是赫胥黎的《進化論和倫理學》。

嚴復在翻譯這個著作的時候他又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達爾文引用了馬爾薩斯的人口論來解釋「自然選擇」學說。由於環境的變遷、食物的短缺、天敵的捕食等等因素，導致任何一種生物都不可能無限指數的增長，都會有上限。

達爾文給我們的例子是，假設大象能活一百年，一對大象能夠生六胎的話，那麼經過750年，大象就能夠產生1900萬頭。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後代呢？就是由於生存鬥爭、自然選擇，你現在見到的大象非常非常之少。

適者生存並不等同於強者生存。我們通常所說的優勝劣汰，優和劣是相對的。比如說兔子和老虎孰優孰劣？通常我們都會覺得老虎是強者，兔子是弱者。但是從生育能力這個角度上上看，兔子繁殖能力遠比老虎要強。所以大家經常能看到的現象是老虎先滅絕了。所以說兔子和老虎孰優孰劣是相對的。

達爾文的支持者社會達爾文主義者斯賓塞和優生學創始人高爾頓將達爾文「適者生存」的學說簡單地用於人類社會，進而推導出既然人類社會應該優勝劣汰，我們就不應該保護和同情那些弱者。

其實達爾文根本不是這麼想的。達爾文在他的《人類的起源》一書中，非常明確地反對將其學說直接用於人類社會。他認為人類應該同情和救助弱者。同情和救助弱者是強者的表現，是人類社會進步和文明的象徵。

人是猴子變來的等於你是你的堂哥變來的。人是不是猴子變來的？說起這個事比較有趣。

不久前，南亞某國教育部一位負責高等教育的部長薩提亞帕爾辛格表了一番言論。他說：達爾文的進化論是錯的，因為我和我的祖先，無論是生活農村，還是生活在城市，誰都沒有看到猿猴變成過人，所以印度應該禁止教授進化論這種錯誤的理論。

此番言論一出，立即遭到了當地學術界兩千多位科學家的聯名反對。大家說不能讓他得逞，他要是得逞的話，那麼全世界的人都會看低我們。這簡直就是人類社會的退步。

那麼，我們應該如何看待人和猴子的關係呢？

在一個家族中，你通常會認為你和親哥哥的關係要比你和堂哥的關係更近一些。為什麼？因為你和親哥哥的血緣關係，往上追溯是追溯到你父親。但是你和堂哥的關係，就得追溯到你祖父。

一個人從自己到祖父的時間差不超過一百年，而人和黑猩猩的時間差是五個百萬年到七個百萬年，與森林古猿的時間差大概在七個百萬年，人和獼猴的時間差則在兩千五百萬年到三萬萬年之間。所以，說人是由猴子變來的，其實比你說你是由你堂哥變來的還荒謬。

因此，沒有任何一個生物是由現存的另一種生物演變而來的。正如你不能說烏龜是青蛙變來的，但是你可以說他們倆有共同祖先，他們都是由他們的共同祖先進化而來。

達爾文的《物種起源》發表之後，大家都非常認可他的進化理論，卻對選擇理論不太感興趣，甚至覺得是有問題的。直到達爾文去世五十年後，當群體遺傳學的發展和進化論結合起來了形成了一個新的流派——現代綜合論，才讓選擇學說落地生根，被大家廣為認可。

現代對基因組的研究，又將新選擇主義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此外，傳統的形態學、分類學、古生物學、發育學、生物地理學，在現代分子生物學、基因組學、生物信息學的推動下，正在改變着我們對進化的認識。

我以前的一個學生，今年來到加拉帕戈斯群島，看到了象龜、鬣蜥和最貼近赤道的加拉帕戈斯企鵝，而看到最多的是達爾文的金蘋果，也就是地雀。關於地雀，科學家們已經能夠用基因組的方法很好地證明了達爾文當初的設想。這些地雀是輻射進化的，它們的差異很大，不同地雀吃不同的食物，且佔據不同的生態位。

在加拉帕戈斯群島這塊神奇的土地上還誕生了一個傳奇故事。一對號稱科學界的神鵰俠侶——普林斯頓大學的格蘭特夫婦在此觀察地雀四十年，發現兩種地雀雜交能夠產生一種新的地雀，這一過程只需三代便可完成。新種地雀在鳥鳴、喙形和體型上都有明顯的差異，已經形成了一個非常獨立的大鳥譜系。

這對達爾文來說，也應該是一個驚喜。因為他也難以想像，原來物種形成的速度居然有這麼快！

當我們回顧達爾文的進化論，反思關於它的種種誤解時，就會明白達爾文的貢獻並不在於他推翻了什麼，而是他改變了我們認識自然世界與我們自身的看法。達爾文的過人之處在於當我們在質疑某事時，他已經準備好了反駁什麼或者支持什麼的證據。

達爾文對他的學說是超然自信的。他提出了自然選擇學說，而他的自然選擇學說也受到了歷史的檢驗並被歷史選擇了下來。

……

我和杜小丙沒有聽完這堂課，因為如果聽完離開課堂會比較困難，我們在課間休息的時候一前一後離開了教室就再也沒有回去。不過很快我們在樓下匯合，杜小丙立刻過來撞拳，她反應很快終於懂得了兄弟間的相處方式。

「你的紙條里只有三個字對吧？」她歪著頭問。

「一樣的紙條。」我回答。

我們並沒有看過彼此的紙條甚至應該沒親眼看見彼此的紙條在手心裏，夜教授年輕的時候還遊歷世界當過一段時間的魔術師，手法十分高明。

但我們知道彼此都有紙條而且一模一樣都是三個字：活下去。

看透而不說透同時給予我們精神上的強力支持，這便是91歲高齡的老教授為我們做的，現在我們想不捆綁在一起都不行了。

我們倆這次是公開出名了，再一次。

之前都是分著的，都是獨行俠。杜小丙還挺高興的，可能因為人家平常也不是我的冷漠模樣，我們回到了實驗室我們內心對於此次北方之行都更加堅定，有了夜教授的背後支持我們不再是孤軍奮戰我們的內心火熱而堅定。

夜教授知道我們是什麼樣的人知道我們要去做什麼知道我們會面對什麼，所以他給了一句最有力量的話，活下去！

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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