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無聲對抗

高手過招有時候只需要百分之一秒就分出勝負，我跟老闆之間的輸贏也在毫釐之間。

如果單論經驗我肯定不如他，差得遠，但是若跟一個聾子比意志耐力那麼老闆卻未必能佔到便宜。

老闆很快親手給我做了三明治，不過卻不是他自己送過來的，是服務員送過來的，另外又配了一杯卡布奇諾。

我對於咖啡不但不在行而且根本分不清楚什麼是什麼，無非是哪個甜一點哪個苦一點而已，所以無所謂。

服務員大概是個20歲左右的女孩，趁著低身放食物的空當看着我的臉，小聲說了句，「吃完趕緊走吧，老闆生氣了……我從沒見過他如此生氣。」

我沒有任何回應哪怕她是好心勸我，哪怕她感覺到了危險才特意提醒，哪怕她很了解老闆是如何恐怖。

我都不會做出回應，我早已被那股隱藏在黑暗之中的力量逼迫的無路可退。

假裝沒聽到就是對這個也許善良的服務員最好的保護，我什麼都沒聽到她也就什麼都沒說。

她咬着牙又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也有些可憐的意味，「謝謝。」

我抬手拿起三明治終於說出了兩個字，至少在遠處吧枱的老闆看來很平常，我跟服務員沒有其它交流。

至於服務員自己怎麼理解那是她的事了，也許理解為我對她提醒的謝謝，也許吧。

我小時候生活的環境閉塞而單純，所以並不懂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是獨自上了鎮上的初中以後才開始慢慢學會的。

上初中的鎮子距離村子有60公里那麼遠，每周只有二四日通車，每次通車只有一趟，要兩個多小時，是最原始的那種公共汽車。

本來母親離開后我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照顧自己，但是我還是低估了那些鎮上的壞孩子，我毫無防備。

雖然遇到不公會奮力反擊但是還是吃了不少虧，這個時候我的老師給我講了一個優點混亂但是卻足以讓我長大的故事。

故事年代不詳。在北方有個小村子叫李家村，村裏住着弟兄倆，哥哥叫李強，弟弟叫李瑜，弟兄倆父母雙亡，弟弟跟着哥哥過活。

弟兄倆相差五歲，哥哥倆長得很像，但是性格卻一點也不一樣，哥哥李強性格粗魯，好逸惡勞，弟弟李瑜性格溫順，樂於助人。

哥哥經常打罵弟弟。自從哥哥娶了嫂子后，怎麼看李瑜都覺得他不順眼，夫妻倆總想把他攆出去。

這年，村裏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莊稼、樹木都枯死了，河裏、井裏的水都乾涸了。很多鄉親都背井離鄉，到外地逃難去了。善良的李瑜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很想找出一個辦法解除旱災，解救鄉親們。

這天，哥哥李強對弟弟李瑜說：「我們也不要在這裏等死了，再等下去全家都會死，我聽說長白山有人蔘，我們明天去挖，也許能發大財，有了錢我們也就可以搬到外地去了。」

於是李瑜跟着哥哥上路了。他們日夜兼程，走了足足有半個月，才算進了深山老林。他們在山裏轉了五六天，眼看乾糧要吃完了，也沒找到人蔘的影子。

這天，他們在山裏發現了一隻受傷的白狐，哥哥李強大喜，打算抓住狐狸剝掉它的皮，也能賣幾個錢，把狐狸肉烤來吃。但是李瑜不忍心，他趁哥哥去抱柴火的機會，偷偷放掉了狐狸，哥哥回來后，發現狐狸不見了，對李瑜免不了一頓打罵，並讓他明天到懸崖下面去尋找人蔘。李瑜只好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李強用椴樹皮擰了一條繩子，把把繩子的一端綁在樹上，然後拴住李瑜的腰，把他慢慢放下去。

李強到了半山腰的一個突出的大石頭，發現一個山洞，洞裏竟全是六品葉的人蔘，李強挖了兩棵就喊哥哥把他拽上去，李強一聽下面全是六品葉的人蔘，早就急紅了眼，要他把所有的人蔘全挖出出來，李瑜只好又挖了幾棵，李強讓弟弟把人蔘綁在繩子上，再拉他上去。

沒想到李強拿了人蔘，怕弟弟和他平分，把繩子扔下懸崖，獨自走了，也不管弟弟在懸崖下的哭喊。

李強回到家后，把人蔘賣了，掙了很多錢，搬到外地和老婆過起了花天酒地的日子。

再說李瑜哭喊了半天，不見哥哥回來，知道哥哥起了歹心，不要他了，他又急又怕，到了晚上，他發現洞裏透出微弱的光，李瑜順着光往裏爬。

他爬過去一看，差點沒暈過去，洞裏盤著一條水桶般粗細的大蛇，此刻大蛇閉着眼，看樣子是睡著了。光是從蛇的嘴裏發出來的，蛇的嘴裏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這時，李瑜聽到有一個人對他說：「恩人，拿了它嘴裏的珠子趕快走，這顆珠子是一顆水珠，放在水裏就會引來源源不斷的泉水，大蛇是在這裏專門看管人蔘的，只因昨天貪酒所以還沒醒來。要是被它發現命就沒了。」

李瑜回頭一看，竟是自己前幾天放掉的那隻白狐。李瑜來不及多想，伸手拿出寶珠，跑出洞外，白狐示意他跟在自己身上，飛上了懸崖。李瑜回到家，把珠子放在乾涸的河床上，頓時，清澈的河水潺潺地流出來。有了水，鄉親們開始種莊稼，過起了安居樂業的生活。

李強用人蔘換的錢沒幾年就花光了，他和妻子商量再去挖人蔘發財，他讓妻子在上面拽繩子，他自己下到懸崖，結果剛下去，就被大蛇給吃了，大蛇把他當成了那個偷人蔘和寶珠的賊，他的老婆左等右等不回來，對着懸崖下面喊李強的名字，結果也被大蛇給吃掉了。

這其實是個很俗套很假的故事，但是當時我的我相信了，不是因為幼稚而是因為需要。

人往往如此，在平常時候毫不在意的東西在極度需要的時候卻會甘之如飴。

要懂得感恩要知道防備要有所懷疑，其實我的那個老師在別人眼裏籍籍無名教學水平也很一般，也就是個平庸之輩。在我眼裏他卻是一個合格的好老師，因為他懂得如何在一個殘疾學生低谷的時候讓他走出來讓他自立而獨立。

老闆做的三明治很好吃，我很快就吃完了，吃完了便接着喝咖啡，此刻外面已經夕陽西下，我在咖啡館里足足呆了半天多，這對我來說也是人生的第一次。

老闆坐在吧枱後面再也沒有出來過，我看不見他的臉，只是那個服務員給我過來續杯兩次，也不再做任何提醒，看她的意思頗有一種任我自生自滅的含義。

反正我自己找死就不關她的事了，咖啡館幾點開門幾點閉店我都不知道，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堅持下去，因為譚阿姨該出現的時候沒有出現，她給我發了條信息，說今天有事不能見面了。

她毀約了，而她毀約的原因我嚴重懷疑是咖啡店老闆通風報信，他自然已經意識到了我的難纏和危險，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根本看不到譚阿姨。

一切從他這裏斬斷，無聲的對抗。

在老闆這邊他熬得起我熬不起，他拖延時間通知譚阿姨改變戰術我這邊剩下的只有失敗，撲空，無功而返。

他不知道的是我在跟他重新回到咖啡館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把他當成我的突破口了，我已經主動放棄了譚阿姨那條線。

不知道是他聰明還是愚蠢或者是聰明過了頭，這個世界上的人很多都有一種毛病，自以為聰明，最後聰明反被聰明誤。

在我眼裏老闆此刻正在聰明反被聰明誤。

小時候看三國演義都知道曹操殺楊修主要是曹操妒忌楊修的才幹，羅貫中還特意寫了幾個故事。

曹操曾經叫人建造花園，他看了后不給評語，只在花園的門上寫一「活」字。眾人皆不明其意，楊修看了，說：在門上寫「活」，就是「闊」字，丞相是嫌門闊了。

塞北送來一合酥，曹操在盒上寫了「一合酥」三個字，楊修見了，便叫人把整盒酥吃了。曹操問他為何這樣做，他答：「盒上寫明』一人一口酥』，丞相之命豈敢違反。

曹操老擔心別人暗害他，於是對身邊人說：「我夢中好殺人;凡我睡着，你們切勿靠近。」

一天他睡午覺，被子掉在地上，一位唯恐侍候不周的勤務員馬上進房把被子撿起來蓋上。曹操從床上跳將起來，一劍把勤務員殺掉，又上床再睡。睡了半天後起床，驚問道：「誰殺了我的勤務員?」

大家告訴他經過，曹操放聲大哭，給死者開了隆重的追悼會然後厚葬。大家都認定，曹操確有夢中殺人的病症，只有楊修心裏明白是怎麼回事。

在送葬時，楊修對着死者的靈柩說：「丞相非在夢中，君乃在夢中耳!」

這些故事無非是在證明曹操是一個肚量小的人。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比如曹操對於同是讀書人的陳琳的態度。陳琳給袁紹寫下一封討伐曹操的檄文，連曹操的祖父父親也順帶罵了，後來曹操打下了冀州，跟陳琳討論過這篇檄文，曹操問：你為袁紹草擬檄文，應該只限於我本人的罪狀呀，惡惡止其身，為什麼要上溯到我的父祖呢?

陳琳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曹操知道后，並沒有為難他，反而留他在自己身邊工作。

曹操為什麼要殺楊修，並非是氣量小的原因。楊修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曹操的兩個兒子爭奪太子之位，楊修插手了。

楊修處處幫助曹植。有次曹操讓兩個兒子出鄴城門，並在暗地裏叮囑守城人不讓過，曹丕果然被擋在門外，曹植殺了守門人，於是曹操就很看好曹植，但手下人告訴曹操，都是楊修搞的鬼，曹操因此很氣憤曹植。

後來曹植因為驕傲而被曹操疏遠，但曹植和楊修的聯繫並沒有中斷，楊修揣度曹操的心事，預先為曹植草擬了十幾條答辭，告訴曹植手下的人：「魏王的訓誨來時，根據他的問話，作出相應的回答。」因此，魏操的訓誨剛剛送來，曹植的答辭就已送去。曹操對這樣迅速的回答覺得很奇怪，經過追問，真相才暴露出來。

《三國志·陳思王植傳》寫到楊修之死，主要是說：楊修在做曹操秘書期間，正在與其兄爭太子地位的曹植與他交往甚深，楊修不知不覺地捲入了這場爭鬥的旋渦之中，從而送掉了性命。

我的嘴角閃過一抹笑容，老闆再次走了過來，我突然抬頭問，「老闆姓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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