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行屍走肉

楚雲對於母親的評價跟杜下一樣簡單果斷，只是她強調了苦難二字，身為人子我的心瞬間宛如刀割，疼的差點昏死過去。因為顯然我媽一生的苦難皆因我而起，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卻永遠也無法逃脫。

我的眼神如往常一般清澈乾淨，怎麼也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在外人眼裏，哪怕在高深莫測的楚雲眼裏我都是個百分百冷漠冷血之徒。我的情感神經彷彿早已封死，再也不會對任何人產生親近的感情。所以她更加認定我在利用和欺騙楚易，因為我根本不可能喜歡楚易，我此生唯一愛的人只有我媽，再無他人。

她盯着我看，這種時候她不信我沒有半點破綻，她的眼神告訴我她在期待我抬手摸鼻子，期待我用左手食指敲打自己的褲管，期待我不敢與她的眼睛對視。不過很快她便徹底失望了，此刻的我無比安靜冷靜，沒有任何多餘的微表情微動作，彷彿一尊冰冷沒有生命的雕塑。雕塑自然不會動，讓人也沒有破綻和感情。

我只是一具活着的行屍走肉而已。

一具行屍走肉對別人也許毫無作用甚至還會覺得十分反感，可是對於楚雲來說卻是個至寶，因為行屍走肉在某種程度上最值得信任。這才是最關鍵的部分，我對楚易的價值迅速下降，對她的價值卻迅速上升。越是身在高位之人越是沒辦法相信別人，但是身在高位的人很多事都不能由他們自己去辦，他們需要一個十分穩妥的全面的代理人。顯然我複合代理人的所有條件，而且她甚至可以拿我媽做威脅。

首先可以先暗中救出我媽然後好生對待，但是絕不讓我見到她，只讓我知道她還活着，在她手裏並且照顧的很好，還很安全。這會讓我很放心，畢竟眼前我的環境更危險，這也是我為什麼能夠拒絕她第一個交換條件的重要原因，我早已經想清楚，現在不適合找到我媽，因為現在我和我媽都處在危險之中，尤其是我，必須在找到我媽之前先把眼前的所有危機化解才行。否則我找到我媽只能加速我媽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換句話說就是只會害死我媽，我不會做那樣的兒子，寧可晚一點見到她也要帶給她平安。如果十幾年未見的兒子只能帶給她更多的災難，那麼我寧可一輩子不見她。本來我有更好的機會見到她，那就是我不管姥姥的死活，不去跟趙先生談條件，如果姥姥身死那麼姥爺一定會在暗中找到我媽並且將她接回姬家，這樣我百分百可以見到自己的母親。可我還是毅然選擇了救活姥姥。我不能為了自己見到母親就不顧姥姥的生死，明明自己有能力救活她。所以現在我和我媽之間的關係變得十分微妙，我們見面的時間其實早已被推后了。

其實我媽這些年未必沒有機會找到我見到我，我想她找到我的機會更多，因為我的行蹤從來不是秘密。但她沒有這樣做，她一定有她的原因，而其中最大的原因一定是為了保護我。也就是說她這十幾年同樣一直沒有脫離危險和陰謀的漩渦，她選擇遠離我不找我反而讓我平安的念到大學四年級。如果她早找到我說不定我們母子倆早都已經身首異處了。我更加深刻的了解和理解我媽，因此在楚雲這樣的大人物面前也顯得十分冷靜理智冷血。

楚雲看看楚易，笑了，「楚易，你還沒看清楚唐簡的本質么？他也許一輩子都是個冷血的工具人而已。」

楚雲的提醒很及時，只是她仍然低估了楚易對我的認識和信心，「唐簡大部分時候都是個冷血的工具人，的確如此，可我何嘗不是個行屍走肉呢？自從十一歲以後我何嘗真正快樂過，遇到唐簡之後至少我內心的壓力小了很多，雖然陰影還在，可是已經逐漸遠離我的噩夢之中。這便是我為什麼非要維護他的原因，因為某種程度上他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他的確冷血，可是他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裏尚存良知與正義，而這份良知正義恰恰是絕大部分人所缺乏的。本來我不想把我和他的關係上升到人格和靈魂角度，但是現在，姑姑，我和唐簡以後無論發展到什麼關係，顯而易見的是我和他都會是一生的朋友。不離不棄，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他繼續母子分離，他也不會看着我陷入困境危險，他甘願為了救我犧牲自己的性命，我也會那麼辦。在唐簡身上我沒有正常的冷靜理智，就是如此。」

楚易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實情，讓楚雲無法反駁，楚雲原本也沒打算反駁，她在試探觀察我的同時也在試探觀察楚易。因為女兒大了一定會發生很多改變，楚雲對楚易再了解也還是有限，資料情報都是死的人是活的，何況她一直知道如果楚易全力開動腦筋確定自己一定要做一件事的時候沒人能夠阻攔得住。現在我就是她必須要做的事，要完成的任務。

她沒辦法直接阻攔，只能從不同角度來進行偵查，可以圍魏救趙，可以以退為進，可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怎麼都行，就是不能正面衝突。這點楚雲也算無奈，她當然可以以長輩最嚴厲的語氣做出禁止，甚至可以使用武力將我們隔開，可那樣做對她對楚易一點好處都沒有。她對楚易的教育方法從來不是那樣的，如果今天來的不是她楚雲而是王音，那麼我十分相信一定會再去武力方式解決掉我了。

王音是那樣暴躁的人，楚雲並不暴躁，雖然楚雲實際上比王音可怕恐怖許多倍。同時我跟楚易之間也有一些爭議，只是我不能現在拆台，更不能強調我會繼續做獨行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我也必須支持楚易，她強橫的外表下還隱藏着沒有徹底解決的第三陰影。

於是我的身體開始放鬆下來，重新抬手摸摸鼻子，「姑姑，楚易的表現符合我對朋友的定義，在我的人生里朋友就是可以同生共死之人。所以別的事你都可以懷疑，但是無需懷疑我會一直保護楚易不受傷害。」

楚雲不說話，她想讓我和楚易內部分裂，可惜她的想法永遠都不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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