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九章 打傷不打死
聽到寧樂的話，陸離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幾分，忍不住道：「原來在寧樓主看來，我就是這麼一個恐怖的人？只要是我覺得可能會發生意外的情況，就要去掌控，去扼殺？」
寧樂沒有回答，只是對着陸離笑了笑。
只不過，他這個笑容里的深意，太過明顯了。
陸離撇了撇嘴，「我那只是防患於未然，怎麼能說是控制欲強？」
「燕州，擎州，霸州，這三州世家，被你一人弄得元氣大傷。燕州一夜之間，有十幾個世家被滅門，數名宗師，超過百名不滅，上千名通玄，直接成了那場雨夜裏的血水。當然，還有更大的一部分傷亡，是出自魔影之手，不過陸公子應該不否認，這場動亂的開始，是你挑起的。」
寧樂微笑道：「陸公子覺得，這些世家，算是何種定義？危險？意外？還是不可掌控的因素？」
他倒是沒有什麼質問的態度，而是用一種攀談的語氣，和陸離探討這個問題。
陸離沉思了片刻，然後說道：「對當初的我來說，這些世家就是危險，是不可掌控的因素。對現在的我來說，他們就只是意外，甚至是不必理會的土雞瓦狗。」
「實力決定心態，地位決定思想。寧樓主身為白玉樓之主，自然跟我的想法不同，而我的一切手段，都只是因為當初太過弱小，事無巨細，都要安排妥當，哪怕沒有萬無一失，都要盡量做到萬無一失。」
說完這句話，陸離看着寧樂，「其實現在的寧樓主，和我當初何其相似？如今你面對的問題，正是我當初面對的問題。只不過，那時候的我，可沒有現在的我來幫忙。」
「說得好。」
寧樂撫掌而笑，贊同道：「這就是你我最大的不同，但，也是你我會有共同話題的原因。」
「那麼，讓我們言歸正傳吧。」
寧樂稍微正色道：「說實話，老祖對我不薄，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殺他。只需要將他鎮壓，再由你配合我，迅速掌握整個白玉樓，接下來的事情，以及你想要的價碼，我都會滿足你。」
「這沒問題。」陸離淡淡道：「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提前說明，天人層次的戰鬥，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你要求傷而不殺，我沒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說盡量做到。當然，要是白玉樓的老祖也是一位通情達理之人，也許這次根本就不必戰鬥，我可以盡量說服他。」
天人層次的戰鬥，想要留手，傷而不殺，難度太大。
能成為天人，哪個是弱者？就算陸離自信能夠穩勝白玉樓老祖這種已經近乎油盡燈枯的天人強者，但是，想要做到傷而不殺，幾乎不可能。
除非白玉樓老祖已經無法再出手，只是個空架子，那麼自己只需要露面威懾，對方就會束手就擒。
不過這種可能性不大，幾乎為零。
坐鎮聖地的老祖，若再也不能出手，其他聖地肯定會第一個知情。這是根本隱瞞不住的事情，天人氣機，除非是修鍊了天運法這等強悍傳承，否則的話，這六大聖地之間的天人，都會密切關注對方的狀態。
哪怕只有一點點衰弱，便會招致殺身之禍。
所以說，清心聖教的老祖，不可能無法再出手。
「不，你不明白。」但，面對陸離的說法，寧樂卻是嘆息道：「老祖的性格，絕不可能被說服。而且，你覺得我與他，為何會有分歧？」
「哦？這裏面還有隱情？」
陸離饒有興趣道：「讓我猜猜……白玉樓的老祖，可能選擇了另一個立場？」
除此之外，陸離想不通，到底還有什麼能讓白玉樓的樓主，和鎮守白玉樓的老祖起了爭執。
至於是不是寧樂站到了另一邊去，陸離並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
倒不是瞧不起寧樂。
而是天人級的存在，已經是高級生命了，寧樂若想用什麼手段害那位老祖，根本就沒有可能成功。若是寧樂選擇了滅世的立場，大概率會被那位老祖當場拍死。
兩人既起了爭執，也只有那位白玉樓老祖略有些理虧的前提下，才會只限制寧樂的『自由』，而不傷他的性命。
至於，白玉樓的老祖為何會感到理虧。
答案不言而喻。
比起人間的抗爭，對方更看好獸神與荒神滅世，創造一個屬於武者的世界。
白玉樓既然掌握了人間的大部分財富，那麼，當凡人消失以後，他們仍然能夠站在世界最頂尖的那個層次，甚至會活得比現在更好。
利益當面，哪怕是天人級的強者，也免不了俗。
「老祖是天下最優秀的商人，同時也是那個時代最強的武者之一。這兩種身份，哪個輕，哪個重，如今已經無法細說。但我只知道，對於老祖來說，那個只有武者的世界，既能讓發揮商人的才能，又能展現武者的天賦……」
寧樂嘆息道：「對他而言，站在神教那一邊，才是最符合利益的選擇。但是，老祖心裏也很清楚，這個選擇會給白玉樓帶來麻煩，所以他沒有制止我接受天門的聯手請求，更沒有過於限制我的自由。他只是……」
「只是不准你給予人間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陸離立刻反問道。
寧樂點頭道：「沒錯。」
「對於老祖來說，就算凡人全都死了，那也就是割捨掉一部分的生意。他已經不再將凡人當成同族來看待了，或許，在他眼中，連武者都未必算得上是『人』。」
寧樂說到這裏，又是懇請道：「就算如此，我還是希望，你能夠留老祖一命。」
「你也是天人級的強者，應該知道，生命層次蛻變以後，不論是思維，還是生命形態，都會出現天翻地覆的變化。思想上……出了一些問題，也情有可原的。」
「我理解，我理解。」陸離見他一副很難以啟齒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寧樓主，你該不會覺得，這種自詡是高等生命的行為，在你眼裏很羞恥吧？」
寧樂：「……」
陸離看到他的表情，不用他回答，就已經心裏有數了，點了點頭，心裏道：「嘿，這還是個中二畢業的啊。」
不過，他也很贊同寧樂的想法。
天人級的強者，確實是生命層次蛻變以後的高級生物。不過這種高級，指得是能力，是形態，是本質，而不該是那種如同神靈俯瞰凡人一般高高在上的病態想法。
產生那種想法，非但不是進化，反倒是退化了。
有不少人，曾經把天人級強者跟武者劃分開來，比喻就是神祇與凡人。彷彿在說雲巔的蒼鷹，不應該在乎地面上的螻蟻一樣。
陸離對此也是嗤之以鼻。
只要身為智慧生物的基本邏輯思維還在，那就沒有誰比誰高貴這一說法。
力量的強弱，不是區分『神』、『人』的界限。非要說高低貴賤，那些諸天之中堪比真正神靈的大道級強者，才應該是高高在上的神吧？
所以，陸離伸出手來，拍了拍寧樂的肩膀，用一副『我什麼都懂』的語氣說道：「你放心就是了，雖然吧，一把年紀還這麼中二，確實是有點羞恥。不過我覺得，男人至死是少年嘛，羞恥歸羞恥，就當他是老齡熊孩子，咱們倆過去，我負責動拳腳，你負責打嘴炮，教訓他一頓，他也就皮不起來了。」
聽完這段話，寧樂先是獃滯了一瞬，然後就有點不解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對陸離動不動蹦出一個他聽不懂的辭彙，感覺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