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四章 兩個規則

神華教宗看了一眼那個封存在琥珀里的身影，唇角泛起了冷笑，淡淡道：「這個計劃，本就是經過了你的首肯。你難道忘記了，曾經有過一段時間，你與上一個自我，創造了滅世計劃的雛形？最後你反悔，喚醒了我，將他毀滅。」

「那是我漫長的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情。」

琥珀里的聲音震蕩起來，沉聲道：「如果不是將你喚醒……」

「所以呢？」

神華教宗頓時打斷了他的聲音，不以為然道：「無論是不是將我喚醒，你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

「我們，本就是一體！」

「無論你喚醒多少重置過的意識體，殺死多少次萌生了滅世想法的自我。這份信念，這個計劃，都會不偏不倚的繼續下去。因為，這是連身為本我的你，都認同過的事情！」

「這個世界，早就已經不存在什麼希望了。之前神教耗費了大量資源，所創造的人造生命計劃，根本就是個笑話。我們都很清楚，就算是真正的神，也做不到創造生命，何況是我們？」

「真武域唯一的希望，就是分立物種，將武者和凡人區分開來，滅掉其一！」

神華教宗的眼神之中，沒有任何的瘋狂，有的，僅僅是極致的冷靜。

他沒有瘋。

恰恰相反的是，這個結果，是他經過了無數次的冷靜思考，無數次的日夜掙扎，最後才得出的結論。

真武域，已經沒有希望了。

人族想要延續，必須要捨棄到一部分。

就像是病灶，更像是奉獻給神靈的祭品。

不管是武者也好，凡人也罷，得到過天地靈氣滋養的生物，唯有滅去之一，才能夠滿足世界升格的需求。

是滅武者，還是滅凡人？

這個選擇，由誰來做？

神華教宗很清楚，這世間，沒有人能夠做這個決定。

也沒有人具備這樣的魄力。

所以，這個決定，就只能他自己來做。

由他自己來滅掉凡人，讓擁有更強大能力的武者，迎接新世代的到來。人族非但不會因此衰敗，反而還會因為世界位格的提升，進入全新的發展期，很快，便會超過這數萬年來，人族所擁有的一切。

能夠擁有這樣光明的未來，難道不是更好的一件事么？

「你不明白，人族之間，不應該有對立的情緒……」

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意識，依舊在震蕩，在試圖勸說。

但神華教宗已經不想繼續聽下去。

他的神色冷漠，淡淡道：「夠了，你我同出一體，你的想法，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要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想要延續人族的大義。那又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忘記了一點，從始至終，我們都不是世界的守護者，我們僅僅只是求活的先驅！」

「別人不敢做的，我們來做。別人不敢背負的，我們來背負。」

「所謂先驅，若不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只要符合人族的利益，再大的罵名，我也願意背負。」

神華教宗的眼神逐漸冷冽下來，「這份覺悟，遲早會在我們之中出現，這是事實，不是你重新喚醒一個意識體就能夠解決的問題。」

「哎……」

被封印在琥珀中的初代神華再次長嘆一聲，幽幽道：「一切都源自於我，也應該終結於我。不要一錯再錯了，滅世計劃，根本就行不通，神教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所以呢？」

神華教宗眯了眯眼，目光掃過那些沸騰著金色血液的池子，淡淡道：「既然知道這是一個錯誤，所以你就要親手將它終結了？」

「你這是在逃避！」

「這座人間，缺少的就是血性。沒有血性，為何要踏上武道？武者經歷種種劫難，擁有現如今的力量，難道就是為了替那些安於現狀的弱者去死？」

「既然你這般悲天憫人，告訴我，你願意替他們去死么？」

說到這裏，神華教宗微微一頓，半是譏諷，半是自嘲道：「我忘了，現在的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除了意識還存在着，你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笑了笑以後，神華教宗像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有多麼愚蠢，便不再理會封印在琥珀里的原初自我，徑直走向了這座地宮的最前方。

在那琥珀之後，有一個刻在牆壁上的圓形猙獰獸頭石雕。

這石雕，原本是古庭最初，發現的一種奇異獸神族。

同時也是神教最開始的時候，着手進行人造生命實驗的核心關鍵。

它的生命本質，給古庭帶來了極大的啟發，甚至就連分割意識體這種逆天而行的危險試驗，都是根據這尊古老獸神而來。

這尊獸神，擁有着近乎『無限』的分裂之能。哪怕微小到肉眼難見的組織，都可以獨立成為一個化身，為了鑽研這種本質，古庭和神教都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是得來了這門技術。

之後與水神一族的交易，以及得到了古老天神之力，就都是源自於這獸神族的奇異能力。

凝視着這塊石雕，神華教宗臉上的譏諷之意，也是愈發濃郁起來，淡淡道：「現在，人造生命的計劃已經徹底宣告失敗，這尊獸神的力量，也是時候用在正確的方向了。」

「你想做什麼？」

琥珀中的原初體聲音一顫，帶着幾分警告的意思：「你應該清楚，釋放這尊獸神的力量，到時被毀滅的，可就不光是真武域的凡人了。」

「如果……連武者都被消滅，你就是真正的滅世罪人！」

「是嗎。」

神華教宗無動於衷，指尖在身前劃過，鎏金一樣的光線，浮現出來，一個圓形的虛空通道，頓時在他面前開啟。

他將手臂伸到虛空通道內，很快，就取出了一顆還在跳動的銀白色心臟。

如水銀一樣流淌在心臟表面，匯聚在其中的血液顏色鮮亮，絲毫沒有因為漫長的歲月，而失去半點光澤。

神華教宗手握著這顆心臟，感受到牆壁上那塊石雕里，傳出了強烈的渴望情緒，平靜說道：「你難道沒有聽見，天頂之上那個少年，已經開始用滅世來威脅我了？」

琥珀內的聲音急促道：「對方只是想讓你罷手，他不會真正毀滅這個世界。」

「只要你現在停止滅世計劃，我們聯合整個人間的力量，必然能夠研究出人造生命，事情還有轉圜的機會，你不要……」

「夠了！」

神華教宗沉喝一聲，打斷了對方，眼神冷冽，一字一頓道：「威脅我，那又如何？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性格竟變得如此軟弱？我們又是什麼時候，接受過別人的威脅？」

「創立神教，就是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從此以後，再也不接受任何人的脅迫。哪怕是這片天地，這座世界，都不可以威脅我！」

聲音至此，神華教宗的眼底，已經泛起了猩紅的光芒。

那並不是血氣涌動，而是一種極其詭異的能量在閃爍著。

琥珀里的原初神華震撼道：「你……你接納了獸神的力量？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最初的誓言么！」

當年古庭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將這尊遺落在人間的獸神捕獲，可謂是死傷慘重，而且，這尊獸神的無限分裂之能，甚至可以寄生在其他的生物身上。儘管那種寄生能夠帶來極其強大的力量，但被寄生的生物，最後都會喪失本性，成為獸神的人間行走，意識徹底被同化。

所以，從古庭封印獸神的最初，就定下了規矩。

第一，絕對不可將獸神釋放。

第二，絕對不可接受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