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三章 滾
如果有人比你強了一點，你會羨慕他，想要趕超他，甚至是嫉妒他。但如果有一個人比你強大太多太多，這種情緒就自然而然會轉變成仰望，以及一絲說不出來的敬佩。
是的。
姚斗設身處地的想了想，換成是自己的話，就算當時面對洛春秋的壓力，自己也沒有辦法突破境界成為天人級的強者。
甚至別說是天人級，就算是突破宗師境，都已經讓姚斗感覺到了瓶頸到來，遲遲不能邁出那一步。而且就算是擁有跟陸離同樣的天賦，臨陣突破到了天人的層次，自己能不能夠有勇氣跟這麼恐怖的敵人交手？
這都是未知之數。
至少姚斗對自己幾斤幾兩很清楚，哪怕給他天人級的實力，面對那個可怕的怪物，自己也很難提起什麼鬥志。
這就是陸離所說的『缺少磨練』。
沒有生死之間的歷練，實力再強，在關鍵時刻都會心境崩潰。所以姚斗現在是完全放棄了與陸離爭鋒的想法，反倒是有了一種將希望寄托在陸離身上的微妙感覺。
聽到姚斗的問題，董傲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陸離跟荒的戰鬥，他也看在眼裏，知道那個少年現在面對的敵人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存在。即便是宿老都未曾給過他如此強大的壓力，更別說這僅僅只是神教以特殊手段映照在天頂的畫面而已。
倘若直面『荒』，自己真的能夠鼓足勇氣向他揮拳么？
哪怕知道這是一個註定沒有答案的問題，董傲還是忍不住這樣去想。要是自己面對荒的話，即使是給了自己天人級的戰力，自己難道就能做到比陸離更好么？
心底輕嘆了一聲，董傲緩緩道：「我們能不能贏，這還是未知之數。但我相信，他絕對不會輸。」
姚斗微微一怔。
他似乎沒想到董傲會這麼回答。
而董傲卻是繼續道：「因為他擁有我們誰都沒有的信念，只要這份信念存在，他就絕對不會輸。哪怕對手再怎麼強大，我也相信他……他會一次一次的站起來，直到打倒對方為止。」
「所以，最艱難的戰鬥已經有人替我們去面對了，我們需要做的，就是不要讓他的付出白費。」
說到這裏，姚斗體內傳出了虎嘯龍吟般的聲音，目光看向了前方，那些被屠夫斬殺了泰半的散修武者們仍然在向老街湧來。
攢動的人頭，幾乎形成了浪潮。人數不光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
姚斗看向前方，咬着牙根說道：「帝都什麼時候有這麼多不滅境了？」
董傲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略顯賭氣的話，腳步一踏，整個人飛躍而起，向著那洶湧的人潮擊出了一拳！
拳意璀璨，如一輪大日升起，照破陰晦！
……
「所以說，你想我出劍幫他？」
在潛幽聖國的某個偏遠小城裏，坐在賭坊牆角邋裏邋遢的男人抬起頭，語氣散漫，看着那個站在自己面前的青衫男子。
「我不是要你幫他，我是要你幫自己。師弟，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不肯踏出那一步？」
青衫男子，自然就是顧浩然。
他的語氣有些無奈，也有一些痛心疾首的意思。
因為坐在他面前的這個邋遢男人，正是他的二師弟。
曾經被譽為最強劍修的天驕，在他面前，連雪尊鹿余都要被穩壓一線，卻在最為輝煌的時刻黯然消逝，如今墮落成了這副模樣。
「踏出那一步？有必要嗎？」
邋遢男人懷裏抱着一個用布條包裹着的長形物體，那布條之上全是污垢與油漬，幾乎凝結成了一大片。
他卻是絲毫不在意，笑呵呵道：「師兄，你認識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現在的我就是個爛賭鬼。你要我出劍，殺誰？殺這賭坊里出千的莊家，還是殺後巷那些最喜歡搶劫賭鬼的潑皮？」
「我的劍，已經沒用啦。」
男人哈哈一笑，「倒是我那位素未蒙面的小師弟，本還想逗一逗他，用桃花劍從他那裏騙些酒錢，結果沒想到他居然先一步成為了天人級，那我的桃花劍對他來說，也就沒有什麼用處啦。」
聽到男人的話，顧浩然眼裏浮現了一絲痛心疾首，當初他還信誓旦旦對陸離說，只要他苦心修鍊劍法，早晚會見到自己的二師兄。
可是，陸離自己應該也想不到，他那位素未蒙面的二師兄，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你把我的劍痕留給他，該不會是算到了今天吧？」
突然，邋遢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面露古怪之意。
雖然他看起來不修邊幅，一副頹喪的模樣，但他的雙眼卻是十分明亮，宛如星辰一般，讓人不敢直視。
顧浩然嘆息道：「我以為把那道劍痕交給他，你遲早會感應到他的天賦，這樣說不定能夠讓你有些興趣。」
「算了吧，師兄。」
邋遢男人冷笑一聲：「你我相識多年，對彼此的脾氣性格都十分了解，我難道不知道你的為人？若不是在他的未來中看到了什麼，你不可能在他身上投下這麼大的籌碼。怎麼，你是看到他拯救了這個世界？」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男人的語氣變得有些譏諷。
「不，你錯了。」
顧浩然搖了搖頭：「我看到他一劍斬滅了一座世界。」
邋遢男人眼神一動，彷彿有劍氣勃發，卻又瞬間沉寂下去。「是嗎，那現在看來，他應該是領悟到了斬神劍的真正精髓。」
「真不打算幫忙？」顧浩然感覺到他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劍氣，滿臉古怪道。
「趕緊滾，看到你，我連喝酒的胃口都沒有了。」邋遢男人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是趕走晦氣一樣讓顧浩然離開。
但顧浩然的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點頭道：「我還有幾個地方要去，既然師弟答應了，那就先不打擾了。」
說罷，他轉身邁出一步，像是生怕對方反悔一樣直接離開了此地。
邋遢男人楞了楞，本來想說『誰答應了』，但還沒等他說出來這句話，顧浩然就已經消失了。
這就讓他的半句話堵在了喉嚨里，憋得有些難受，最後悶悶罵道：「王八蛋。」
「賭鬼，今天還玩不玩？」
忽然，有一個潑皮走到了他面前，手裏攥著一張錢鈔，語氣揶揄道：「今天爺又贏了一點，要不要借你去試試運氣？老規矩，九出十三歸？」
如果是原來的時候，此刻邋遢男人應該露出一絲諂笑，點頭接過他手裏的錢鈔，連滾帶爬地沖向賭桌，再把錢全都輸光，然後挨上一頓拳腳。
因為他很耐打，又唯唯諾諾沒有任何脾氣，除了整天抱着個用破布條包起來的棍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之外，這簡直就是潑皮們最喜歡的『客人』。不管遇到什麼煩心事，只要對他施上一頓拳腳，再大的氣也消了。
「外面天空不知道被誰映照了強者戰鬥，還說什麼要滅世，真他娘的晦氣，爺現在心情有點不好，老老實實拿着錢挨一頓打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聽懂了嗎？」
但是今天潑皮見這個死賭鬼居然不吭聲，頓時覺得有些沒面子，走上前打算用那張錢鈔去打他的臉。
然而還沒等他邁出步子，就看到了平日裏唯唯諾諾的死賭鬼忽然抬起頭，那雙明亮的眸子裏，彷彿有星辰明滅，迸發出了極其耀眼的光芒。
「滾。」
他看了潑皮一眼，嚇得對方一動都不敢動以後，便冷聲吐出一個字。
那潑皮頓時大怒，有心想要放句狠話，但也不知道怎地，看着對方的眼神，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低聲罵了句晦氣，就灰溜溜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