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 荒

小毛球這邊撕裂了虛空遠遁而去，陸離卻是沒有放輕鬆，睜開雙眼看向了虛空另一端，宛如魔神般不斷咆哮的洛春秋。

現在的洛春秋顯然已經處在失控的邊緣，驚鴻弓的反噬，讓他的意識受到了極大的重創，現在天神殖裝趁虛而入，畸化了他的身軀，讓他看起來有三分妖獸的模樣，也有三分天神族的龐大形態。

雖然剩下四分仍然是人族的形態，但是陸離知道，現在的洛春秋已經是強弩之末，很難再保持人族的形態了。

不光是形態上的轉變，更多的是靈魂層次上的變異。

原本洛春秋融合了神力，整個人幾乎有九成都轉變成了天神一族，但是他的靈魂層次仍然是人族，生命層次也並未真正蛻變進化，換句話來說，洛春秋尚未穿上天神殖裝以前，就有些像是身穿『天神族』軀殼的人族意識。他跟天神遺蛻進行意識對接，恐怕也是人族的靈魂無法真正駕御天神族身軀的原因。

所以他需要藉助那尊古老天神的殘存意識，用來駕御自己轉變的新身軀。

而那尊天神已經存在了不知多少萬年，意識龐大無比，哪怕只是粗淺的對接，都會給洛春秋帶來近乎不可扭轉的瘋狂跟扭曲，他必須每時每刻都去壓制那種瘋狂的意志，才能保證自己殘存的理智不會被抹殺。

但在穿上天神殖裝以後，他就必須要跟天神意志進行更深層次的對接，才能夠大概掌握這具殖裝的力量，這也就導致他的理智壓力越來越大。

所以驚鴻弓的靈性臨死反撲，給他帶來了極大的衝擊，也讓他壓制天神殖裝那種瘋狂意識的努力徹底崩塌，陷入了真正的混亂。

陸離眯着眼打量洛春秋，探查之眼的視野內，洛春秋身上的能量光芒變得無比駁雜，一時轉變成潔白的光芒，一時又轉變成了宛如混沌般的灰暗物質，其中混雜着龐大的惡意和瘋狂念頭，即便隔着這麼遠的距離看上一眼，陸離都覺得自己的神念出現了搖晃。要知道，自己星游級的神念幾乎比很多天人強者都要強大，但是天神殖裝散發出來的龐大惡意依舊能夠影響到自己，這就證明了天神殖裝的可怕已經遠遠超過天人級所能承受的範圍。

如果是尋常宗師直接面對天神殖裝，怕是會立刻被畸變成一種無序的怪物。

這種影響力完全跳出了能量的範疇，而是深刻到了靈魂，甚至是某種不可名狀的層次。

『天神殖裝的原身應該只是大道級的天神族強者，但在其肉身層次的死亡以後，處在某種特殊狀態數萬年，積攢了無數的惡念，最後又被神教獲得，進行了許多實驗和研究，最終讓它的惡念從量變走到了質變。否則的話，它不可能擁有這種恐怖的扭曲力量。』

『也就是說，這數萬年的死亡，並沒有讓它的力量停滯不前，反而讓它掌握了另一種可怕的修鍊方法。』

『意念層次的增強，使它能夠長久保持身軀活性，幫助神教完成諸多研究，同時也可以增長自己的惡念能量，隱忍至今，哪怕身軀被人製作成了殖裝兵器也沒有過一次反抗的意圖。它所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隨着某件秘密慢慢在眼前抽絲剝繭般地掀開，陸離眼神里的光芒卻是越來越暗沉，一顆心也是逐漸沉了下去。

因為在探查之眼的視線中，無數灰線已經將洛春秋包成了一個灰繭，證明屬於人性的那一部分，最終還是沒能戰勝天神殖裝的意識。

雖然已經確定了這個可能性，陸離的心間還是一片沉重。

僅僅是分心壓制着天神殖裝意志的洛春秋都能夠展現出這等力量，若是讓天神殖裝，或者說是這尊古老天神的意識重新蘇醒過來，順利接手神教最頂尖技術，與洛春秋肉身的古老天神該會有多強？

陸離幾乎不敢想像。

而且這個過程幾乎已經完成了，陸離知道自己即便再得到了金屬蛋，提取其中的點數用來推演未完之劍也來不及。

「難道這就是氣運？」

看着那尊模糊光影周圍若有若無環繞着的神秘氣流，陸離隱約間有了一種明悟。身為天神族的古老強者，對方必然也曾被世界的氣運所籠罩，而天神的世界明顯要比真武域更加強大，直到如今，都能夠影響到某些事情的走向。

「氣運加身的古老存在重新復甦，這個難度好像突然拔高了很多啊。」

想清楚了一切事情，陸離長嘆一聲，「前面還蛻變出了命運之力，現在就讓命運扇了一耳光，這算是惡意的反抗嗎？」

察覺到了『命運』的惡趣味，陸離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不斷咆哮的『洛春秋』慢慢向古老天神而轉變。

而隨着這種轉變的不斷推動，『洛春秋』的咆哮與掙扎也愈發微弱。

他的靈魂之火，已經只剩下微弱的一絲了。

倏然，『洛春秋』的動作突兀停住，保持着一個極其扭曲的模樣，看起來詭異無比。

咔咔！

他的頭顱開始以不符合任何生命常識的姿態扭動起來，包括那半邊膨脹的身軀，也極其抽搐地扭轉起來。

骨骼破碎的聲音不斷在他體內響起，天神殖裝卻像是最牢固的鎖，將氣血與能量全都鎖死在這具身軀內部。

陸離的視野下，『洛春秋』的能量光芒已經徹底變成了灰濛濛的顏色，唯有胸口還有一絲微弱到難以察覺的靈魂之火，代表着他徹底沉睡的意識。

一陣怪異抽搐地扭曲過後，『洛春秋』的身體也漸漸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天神殖裝重新覆蓋了身軀，一股帶着炙熱能量的灰色霧氣宛如蒸汽般凝成幾束噴發出來，傳出刺耳的『嗤』聲。

他扭動着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或多或少活動着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就像是一個新生兒一樣，對這具身軀充滿了好奇。

比起先前不斷翻騰咆哮的模樣，現在的他顯得十分安靜無害，但那種更加凝練內斂的威壓，卻讓陸離覺得有些窒息。

很明顯，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洛春秋了。

古老天神的意念掌控了這具身軀，比起洛春秋來說，現在的他，顯然更加危險。

「抱歉。」

活動了一番身體以後，他抬起頭，直面着陸離，第一句話竟然是道歉。

他的語氣里真的帶着幾分歉意，聲音溫和，如同一名歷盡滄桑的智者，平靜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具備實體的滋味，一時間忘乎所以，讓你久等了。」

陸離沉默了瞬間，然後道：「現在我該稱呼你『洛春秋』，還是稱呼你『天神』？」

「你是一名可敬的對手，通過那個懦弱的傢伙，我看到了你的種種表現。在逆境之中，你展現了出色的智慧與過人的戰鬥意志，就算生活在天神族，你也會成為最優秀的戰士。」

「天神族不討厭任何強者，而且，你這樣擁有強大意志的人，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

他聳了聳肩膀，姿態無比輕鬆，嗓音溫和道：「你可以稱呼我為『荒』。」

「這個名字，在天神族，有『至高』、『無敵』的含義。它並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卻是我撕碎了二十名各個氏族最強戰士以後，贏得的封號。」

「就這樣叫我吧，它代表着我的榮耀，也會是你的屍體堆砌起的王座。」

荒用醇厚的嗓音笑了起來，「因為接下來，就是你和我之間的戰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