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 沒有選擇
「一切都是註定的，你們什麼都沒辦法改變。」
洛春秋看着全身披着星光，壓榨著自己最後一絲力量的姜桃花，默然半晌，眸子裏閃過複雜的神色，就像是潛藏的人性在與『神性』抗爭。
不過這一絲抗爭很快就消失了。
洛春秋收回了目光，呢喃道：「就如當年的我一樣。」
說完這句話，他狠狠地揮下手臂，覆蓋了整個虛空的巨大手掌開始收攏，緊握，腐敗的血肉四處飛濺，污血瀑布不斷灌下，姜桃花支撐起的星之橋樑也越來越黯淡，邊緣已經被捏得粉碎。
古老天神的殘軀，擁有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人類所能想像的極限。什麼見神天人，若是在它全盛之時，一拳便能打爆成漫天血肉。哪怕現在這具屍體已經死去數萬年，神性徹底消散，可其中蘊含的神力依舊恐怖萬分。
洛春秋只能引導出其中七成的力量，卻已經讓姜桃花勉力支撐，幾乎到了極限。
也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死在這股力量之下。
她的死局已經註定，洛春秋沒有再抬起目光，而是看向了被六道劍意光芒環繞的陸離。
看了片刻，他的眼裏出現了一絲疑惑，神念不斷掃過陸離所在的那片虛空。
『不對勁』。
他皺住眉頭，感覺有些古怪。
現在陸離的狀態確實像是已經陷入了寂滅，靈魂之火都不再散發任何光芒，可是一名宗師級強者的肉身絕不會這麼快失去『生機』。
將不滅體千錘百鍊后的宗師，肉身有多強？那股旺盛的氣血就像是一座燃燒的火爐，根本不可能這麼快就熄滅。
可是陸離目前的狀態，卻像是完全陷入了死寂的屍體。
洛春秋的神念掃過去，根本發現不了任何與生機波動，除了不斷沸騰的六道劍意，那片虛空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的跡象。
『這是某種假死之法么？』洛春秋念頭一動，猜測陸離可能是用某種假死之法躲過了自己的神念探查。
但這有什麼意義？
都到了這個地步，還用假死的辦法隱藏自己，難道是想潛伏在暗中積蓄力量，給予自己致命一擊？
這個想法一閃過腦海，連洛春秋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可他沒有發笑，而是將神念向外延伸，掃過了六道劍意，掃過了陸離在虛空裏佈置的那些陣法。
以三十多道陣符為基，符文短劍為核的古怪大陣，看上去不像什麼普通貨色，但洛春秋畢竟不精陣道，不知道這個陣法具體是用來做什麼的，他只能粗略感知這種陣法對自己到底有沒有威脅。
很顯然，答案是沒有。
已經徹底融合了神力，並且溝通了古老天神殘存意識的自己，幾乎就是人間最強大的存在，就算是天外天那些貪生怕死的老傢伙降臨，洛春秋都有信心與其對抗。
陸離想憑一個陣法就撼動自己，簡直就是痴人說夢。
「不過，此子也不能留了。」
儘管沒感覺到任何異狀與危險，洛春秋還是決定解決掉這個後患。
他可是斬魔者，經歷過的戰鬥近萬場，死在他手裏的魔門宗師更是不知有多少，自然明白在戰鬥的時候絕不能有任何疏忽。哪怕現在他已經佔盡了優勢，一旦掉以輕心，都可能滿盤皆輸。
所以他對着陸離抬起了左手，背後那尊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龐大神軀也抬起了左手，比鎮壓姜桃花更快的向陸離拍了過去！
呼呼呼呼！
恐怖的風壓逼近，站在六道劍意中央的陸離依舊沒有動作。
不過，那六道劍意卻是如同受到刺激一般綻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六道光芒交織成光柱，將陸離的身影吞沒，同時如利劍般刺向那下墜的巨大手掌。
轟隆！
洶湧的能量在雙方接觸的一瞬間爆發出來，六道劍意勢如破竹，將那巨大的手掌貫穿出一個小洞。
但對比起它可怕的體積來說，卻像是被針刺破了一樣渺小。
充滿腐爛氣息的污血流了出來，洛春秋感覺到自己的掌心一疼，也有血跡在向外滲透。
他眉頭緊鎖，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着六道光芒交纏在一起形成的光柱。
意識深處，屬於古老天神的殘存意志反饋給他的信息，是十分危險！
「擁有能夠傷害到神軀的力量么？」
「身為一個初境宗師，確實很不可思議。也難怪神華會如此看重於你，甚至連他的轉生體都不想殺你。」
「可惜。」
洛春秋握住拳頭，眯眼打量那道光柱，「你不該攔在我的面前。」
話音一落，天空中的巨大手掌緩緩握住，如同真正的天神之怒，向人間砸出了自己的拳頭！
頂端的光柱頓時破裂，絢爛的光芒縱橫四周，照亮了整片虛空。
就連姜桃花那邊都感應到了這股洶湧的力量波動，頭頂的壓力一輕，心裏驚訝的同時也沒有錯過這個機會，星神之力熊熊燃燒，撐住了天神殘軀的右手，低喝一聲，將它頂開，然後化成一道流光想要去支援陸離。
「別礙事！」
洛春秋又怎麼可能不防着她？
他一張口，吐出了一團烏黑色的火焰。
那是純粹由神力組成的能量，瞬間就撲向了姜桃花，宛如附骨之疽一般點燃了她體表的星神之力。
姜桃花的去勢頓時受到阻攔，連忙運起力量與其抗衡。
「我不想殺你，不要再來妨礙我。」洛春秋冷冷地看了姜桃花一眼，給予了最後的警告。
「洛春秋，你想得太簡單了。」
姜桃花一邊觀察著六道劍意釋放的光柱還能支撐多久，一邊對抗神力腐蝕自身的過程，沉聲道：「神教的本意，並不是與神力融合。神華研究神力，進行那些實驗，是想要創造全新的物種，讓所有人都能夠在真正的末日之前活下來，而不是毀滅舊的人族，讓整個世界都變成死地！」
「世界早就拋棄了我們，你還不懂么？」
洛春秋半副心神都維繫在控制天神殘軀之上，冷冷道：「這個世界的真相，醜陋的讓我想吐。神華的想法，太於天真了！」
如果此刻陸離還保持着清醒，聽到這兩人的對話，一定會覺得一頭霧水。
姜桃花雖然明顯不忠誠於神教，但她顯然跟神華教宗之間有一些合作關係。而洛春秋更是神教最強大的神使，手中掌握著完整的神力，甚至連能夠誕生神力的天神殘軀都由他控制着，這說明他足夠被神教信任。
可是，此刻的洛春秋，卻明顯不認同神華教宗的觀點，反倒是『判出』了神教的姜桃花在替神華教宗說話。
「那你覺得，神教那位神華教宗的想法就能夠解決問題么？想要滅世，就先毀滅人族？」
姜桃花的臉色也冷了下來：「不管哪種想法，我都不贊成，人族的命運應該掌握在人族自己手裏。創造新的種族也好，滅掉全部的人族也罷，你們有什麼資格替這世間的生命做選擇？」
「你還是不明白啊，姜桃花。」
洛春秋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已經隱藏了全部屬於人性的情緒，冷漠無比道：「這個世界就是個天大的騙局，我們所有人都沒有選擇。宗師也好，天人也罷，連武道的力量都是虛假的，人族想要抗爭？怎麼抗爭？用大雪州那道可笑的城牆，能抵擋得住四海王庭？還是指望天外天的那些蠢貨來消滅世界意識？」
「從一開始，我們就什麼都做不到。」
「選擇？人族又是什麼時候擁有那種奢侈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