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時間
「我話還沒說完呢。」
宋伯承看了一眼宛如死狗般癱倒在地的隨風使，對宮雲鴻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
宮雲鴻淡淡道：「跟他廢什麼話，打暈帶走便是。」
「先嚇一嚇他，後面也能更順利一些。」
宋伯承說完以後意識到，反正宮雲鴻已經動手了，現在再去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頗為無奈地將昏倒的許慶遠給扛起來，宋伯承道：「還剩下一個。」
「剩下那個要殺么。」
宮雲鴻看向宋伯承。
說實話，她對陸離臨時改變計劃這一點頗為不滿。因為在她看來，只要把隨風使，絕迷使，以及惡孽使全都幹掉，事情會簡單許多。但因為方飲的提議，陸離決定讓他去試試能否『策反』惡孽使，結果就是，惡孽使毫不猶豫地投靠過來，然後把隨風使和絕迷使的情報給賣了個一乾二淨。
在這種穩操勝券的局勢之下，陸離決定改變計劃，先將這三人控制起來，再決定是殺是留。
畢竟像天部六使這種特殊人才，能夠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且，培養一個六使級別的情報人員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都要考慮在內，陸離這麼做，未必沒有『廢物利用』的意思。
不過宋伯承對此也算是比較贊同。
此戰若是能只誅首惡，饒過其他的人，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能夠得到一個更完整的天部，同時也可以沒有太多阻礙地將天部接手。
「剩下那一個，要看方飲的判斷了。」所以宋伯承稍微思考了一瞬間以後就回答道：「絕迷使比周敬還『狡猾』，想讓她歸順沒有那麼簡單。這個女人，不像隨風使和惡孽使這般好忽悠。」
「如果方飲判斷需要將她殺了，那才是我們要動手的時候。」
說完這句話，宋伯承抖了抖肩膀，苦笑道：「不過那都是后話了，現在先把這傢伙給關起來，再等陸離那邊的好消息吧。」
宮雲鴻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什麼意見。
反正她對自己的定義就是『打手』，對付天部三使這種級別的武者，只要逮住他們，有她出手就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隨風使已經入瓮，接下來就是等待陸離的好消息了。
至於是什麼好消息。
陸離自己此刻也在思考。
在帝都最大的酒樓里，陸離看着那個被無數美姬圍在中間，不斷大笑，放浪形骸的老者，忽然笑着道：「真沒想到，天部的大首領竟會如此懂得享受。」
環顧了一番周圍，這整整一層都被他包了下來，金碧輝煌，仙樂飄飄，美人環伺，確實是極致的享受。
而那個被圍繞在一眾美姬之中左擁右抱的老者，正是天部的大首領，掌管着吞天聖國耳目的最強諜探。
在他身上，陸離卻沒有看到任何想像之中屬於天部首領的氣質。
反而充滿了癲狂，頹喪，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暮氣。
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天部大首領，似乎也難擋歲月的侵蝕。
他睜開朦朧的醉眼，看了陸離一眼，仔細辨認半晌后大笑道：「原來是你，我本以為你不會這麼快找到這裏。」
「這裏並沒有那麼難找。」
陸離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淡淡道：「好歹也是帝都最大的酒樓，有人把它給包了，這消息瞞不過萬事堂的耳目。」
「萬事堂？」
老者呵呵一笑：「跳樑小丑罷了，我若真想藏起來，他們找不到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者臉上全是傲然的神色，完全沒把萬事堂放在眼裏。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天部的大首領，手握整個荒古最強大的情報組織，他當然有資格瞧不起他的情報勢力。
萬事堂現在如日中天，勢不可擋，可是在天部面前，萬事堂還是太稚嫩了，稚嫩到不堪一擊。
「不知我該稱呼你為大首領，還是該稱呼你為『災殃大神使』？」
「我還是更喜歡蕭定意這個名字。」
「可以。」陸離點頭道：「蕭定意，確實是個好名字。」
「陸離，事到如今沒必要再呈口舌之利了。我知道你已經針對三使佈下了計劃，有宋伯承跟方飲幫你，三使未必會抗拒你的招攬。但是，就算他們全都叛變，天部也是我的天部。」
天部大首領，災殃大神使，和如今這個放浪形骸的老人，也就是蕭定意推開了懷裏的美姬，一揮手，示意她們下去，陣陣歌樂聲戛然而止，周圍頓時陷入了安靜，與先前的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蕭定意從雜亂的酒桌上翻出酒杯，嘩啦幾聲，又碰翻了不少杯盞，那些沒喝完的酒水灑了一身，但他卻好似毫無察覺般給自己重新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后才是說道：「你現在肯定認為勝負已定，可惜啊，你還是太年輕了。」
他舉著空杯，抬起渾濁的眼眸看向陸離，「你真覺得我就沒有留半點後手么？」
陸離咧嘴一笑：「比如呢？天部三首領？如果你是說他的話，我想他的人頭很快就會擺在你面前了。」
原本陸離是打算派天晶殺手刺殺蕭定意，不過許慶遠突然倒戈以後，陸離卻是改變了主意，那些為了蕭定意而準備的殺手現在應該已經將天部的三首領處理掉了，至於蕭定意，陸離則是決定親自來見他一面。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
氣氛略有些凝滯的瞬間，陸離突然笑着開口道：「每一個被我擊敗的人，都會說上一句我太年輕了。我不明白，年輕難道是一件壞事？」
蕭定意原本還是極其深沉的表情，但他好像沒有想到陸離會這麼說，微微一楞。
「就是因為年輕，所以我敢跟你們賭，跟你們拼。因為我知道，我還有失敗的機會，我不會怕，有些時候，只要不怕，就等於是贏了一半了，不是嗎。」
「你怕失去天部，你怕一輩子困在明幽後期難見巔峰，所以你選擇了跟神教聯手，排除異己，將天部牢牢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裏，你還想藉助神教的神力突破境界。你怕的事情太多了，這就是你失敗的原因。」
「可我什麼都不怕，就算沒有天部，我還可以培養萬事堂，甚至是重頭開始，再建立一個類似天部的勢力。我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它成熟起來，哪怕我不跟你爭奪天部的掌控權，只需要等着你自己把自己推進死路，被神力或是被神教反噬，天部依然會回到正軌。」
陸離望着蕭定意道：「所以說，年輕有什麼不好？我還有大把的時間熬死你們這些老東西，這就是年輕的好處。」
蕭定意怔了半晌，直到眸子裏的渾濁都消散了不少，他放下酒杯，頗為感慨道：「你說得沒錯，年輕並不是一個缺點，反倒是你最大的優點。」
蕭定意自嘲道：「如果我還在你這樣的年紀，我也願意等下去，不管是武道境界，還是天部的權柄，我都有足夠的時間去耐心等待。」
「可惜啊，我已經老了。」
說到這裏，蕭定意將自己的袍袖掀開，露出了枯瘦如木的手臂。
那隻手臂似乎失去了全部的生機，根本不像是屬於明幽宗師的身軀一部分。
「看啊，這就是歲月給我帶來的禮物。如果不是神教的神力，我會被這股不可抗衡的力量給折磨致死。」
「世上的每個人都以為，最強大的力量是武道之力。他們都錯了，這世界上最強的力量，是時間啊。」
蕭定意喃喃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