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巨人

唐此間想要帶他們去的地方並不算多遠，領着兩人穿過重重障礙，便是從一條暗道向更深處走去。

原本炎熱的溫度瞬間降低，暗道中雖然也有一絲絲熱氣，但比起外面的熱浪來說，卻是好受了太多。

沐凝秋的表情也隨之好看了幾分。

這時候她似乎才從先前的震驚之中回過神來，以神念傳音陸離：「你對那些金屬巨獸有什麼看法？」

「如果那東西確實是方飲製造出來的，現在我已經能夠理解造部為何要把方飲給關起來了。這麼危險的造物，稍有不甚就能夠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倘若方飲手裏的圖譜被神教得去，你覺得現在的神教會強大到何種地步？」

陸離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卻還是以神念傳音回答道：「我現在甚至開始後悔來找方飲了，像他這麼危險的傢伙，就該被造部關起來。天部的事情就算沒有他，我一樣能夠解決。」

「事到如今，你難道想放棄？」

沐凝秋驚訝地看了看陸離。

她還是第一次從陸離口中聽到這麼喪氣的話。

當然，這不能算他們兩個在黑獄時的初次見面。

「事到如今，當然不可能放棄了。」

「但這些金屬巨獸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我懷疑背後很可能有類似神教一樣的瘋子在插手。你可別忘了，天外天那群自詡神靈的見神天人對真武域是什麼態度？」

陸離看了唐此間的背影一眼，緊接着就道：「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也是想要改變真武域。只是他們的目標跟真武域本身的意志相悖，從武道這方面來改變，就算是天人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唯有不斷針對真武域選擇的『天驕』，阻止他們成長，從而延緩真武域的位格提升。可是反過來思考的話，倘若這種人造物真的在真武域傳播開來，整個世界的武道根基將會迎來史無前例的打擊。仔細想想看，這樣的改變，會是誰最願意看到的？」

「如果武者的作用大幅度降低，武道不再是唯一變強的途經，以武道為根基的真武域會變成什麼樣子？」

沐凝秋的臉色倏然一變，神念波動，在陸離的識海里回答道：「末法時代。」

「不錯。」

「等到那時候，人造物將會徹底替代武者，緊隨而至的，就是靈氣衰退，世界意志沉睡，直到世上再也沒有一個武者，末法降臨，迎來全新的時代。而某些早已改變了生命本質的傢伙，就會成為真正的『神』。」

陸離的神念『說』完這段話，就抬起眼眸，看着眼前沉默帶路的唐此間。

這位被稱之為工聖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也不可能沒有預見到這樣的未來。

但他並沒有嘗試去阻止，反而親自加入了造部，為這件事情推波助瀾，像是在期待着新時代的到來。

陸離倒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身為一名煉器師，人造物若能興盛，他的地位也會大大提高。

不僅僅如此，整個煉器師的群體，都會因此迎來真正的盛世。

現在的煉器師雖然也算是地位崇高，像是工聖唐此間這種站到了頂峰的真正煉器宗師，即便比起武道一途的頂尖宗師也不遑多讓。

可是不要忘記，這世間有多少煉器師？又能有多少人可以成為唐此間？

更別說唐此間本身也是一名強大的明幽宗師，否則的話，像他這種煉器大家，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怕是早就遭到毒手了。

煉器師也好，煉丹師也罷。

就算是『戰力』最強大的陣法師，在強悍的武者面前，都不值一提。

唐此間對這件事情推波助瀾的態度，說不定就是預見到了煉器師的未來，他不僅不會阻攔，反而會盡全力促成。

是人都有私心，哪怕是『聖人』。

似乎察覺到了陸離的目光，唐此間略一駐足，回頭望來，與陸離眼神交匯，笑呵呵道：「陸總管不必心急，很快就到了。」

「多謝唐老向我們展示這些屬於造部的秘密。」

陸離也笑了一聲，「若非唐老，恐怕我們還不知道，吞天聖國現在已經擁有了如此強大的軍備。」

「你錯了，陸總管。」

唐此間的表情略微嚴肅了幾分，「這不是屬於造部的秘密，更不是屬於吞天聖國的軍備。這是整個人族的瑰寶，是開啟未來之門的鑰匙。」

說到這裏，他的眼底閃過一抹亮光，卻又很好的掩蓋了起來，然後豪放一笑：「等到戰爭結束，不論巨獸還是『鎮魔』，都將為真武域的歷史翻開新的一篇。」

「抱歉，老夫年紀大了，說話總會有些啰唆。」

唐此間還沒等陸離跟沐凝秋有什麼回應，就擺了擺手，「『鎮魔』就在前面了，隨老夫來吧。」

陸離點了點頭，同時用神念跟沐凝秋傳音：「我總感覺這老頭沒安什麼好心，一會兒要是有什麼情況，你先走。」

「你什麼意思？嫌我是累贅？」

沐凝秋黛眉微蹙，頗為不滿。

陸離也沒解釋，沉默地跟着唐此間向前走去。

沒過多久，三人穿過暗道，雖然感覺到空間開闊了不少，可是此處卻被一大片陰影所籠罩，比起暗道更加漆黑。

「唐老說的鎮魔在何處？」陸離眯着眼打量四周，隱約間看出了一些端倪，卻還是笑問道。

「就在這裏。」唐此間大手一揮。

砰的一聲。

一道火光亮了起來。

隨即就好像傳染了一樣，一團又一團的火光向上空竄起，大約到了百丈高空時，才終於停止。

並且將此地照得宛如白晝一樣明亮。

唐此間口中的『鎮魔』，也在兩人面前顯現出了全貌。

他背對着那具龐然大物，對着陸離與沐凝秋張開了雙手，「兩位請看，這，便是鎮魔。」

頓了頓后，他的語氣里還有幾分興奮之意：「這，就是未來！」

陸離跟沐凝秋向他身後看去。

或者說，是向他身後的龐然大物看去。

那是一尊通體漆黑的雕塑。

足有百餘丈高，站在此處，僅僅能夠仰望到它的三分之二。

那張刀削斧鑿的巨大臉龐，卻因為頭顱部分微微垂下的緣故，完整地暴露在他們眼前。

有那麼一瞬間，沐凝秋楞在當場，心中閃過『神靈也不過如此』的念頭。

沒錯。

這一尊巨大的雕塑，完全以人族的模樣打造而成，但那張臉龐卻冷漠無比，宛如從雲端俯瞰眾生的神靈，無喜無悲。

「鎮魔，這就是能夠主導未來的戰爭兵器。在尚未完成之時，就具備以一敵萬的能力。」

「一旦它徹底完成，便可以破開近十萬人組成的軍陣！」

「連頂尖宗師都未必能夠做到的戰果，已經由人族的造物做到了！」

唐此間轉過身，同樣仰望着這具百餘丈的漆黑『巨人』，喃喃道：「這只是初代鎮魔，隨着時間，技法的成熟，材料的完善，它還能夠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即便是超越天人，也並非不可能！」

咔嚓。

伴隨着唐此間的聲音，『鎮魔』的雙眼緩緩睜開，彷彿有某種機關被啟動，懾人的神光從中綻放，僅僅是被那雙眼睛盯住，陸離就感受到了不亞於頂尖宗師的威壓。

唐此間確實沒有說謊，這尊巨人還沒有徹底完成，就已經具備了以一敵萬的能力。

因為在『鎮魔』睜開眼的同時，陸離也在用探查之眼觀察它。

偌大的『鎮魔』，在陸離的眼裏變成了無數層光芒堆疊起來的巨大發光體，斑斕的色彩之中，蘊含着許多不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