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捧殺

工聖唐此間親自出現，確實算是給了兩人極大的面子。按照身份來說，唐此間甚至可以不理會一國之主的召見，更別說他現在手中掌握著造部這樣的組織，背後必定是跟吞天聖國有着某些協議。直到這時候，沐凝秋才知道那些管事為何會如此有自信，就算是沐鯨親自到場，他們都有資格不交出方飲來。

因為唐此間的存在，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底氣。

「唐老辛苦了，勞您親自帶我們兩人參觀造部，我們兩個晚輩真是惶恐至極。」

沐凝秋一邊給陸離使了個眼色，算是告訴他，面前這位老人身份特殊，絕不是等閑之輩。稍後千萬不要衝撞了他，否則事情怕是會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同時還對唐此間說道：「如果早知道造部是由唐老掌控，今日我就不會來這一趟。」

這話就顯得有些虛偽了。

不過唐此間也沒揭穿沐凝秋的客套，那張因常年待在炎熱環境而有些泛紅的臉龐，竟還擠出了幾分笑容。

雖然看得出來他想努力做出一副和善的表情，然而他那張粗獷的臉孔，卻是跟和善沒有半點關係。

笑了笑以後，唐此間又看向陸離，依舊是儘力用一種溫和的語氣說道：「這位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陸總管吧？」

「正是在下。」

對於這位名聲響亮的老前輩，陸離也沒有唐突，保持着應有的禮貌，微笑回應道：「冒昧前來叨擾，還請唐老前輩見諒。」

「無妨，不就是個稍微大一點的鐵匠鋪子，那些人太過緊張了，老夫回頭就去教訓他們。」

唐此間擺了擺手，隨即話鋒一轉，問道：「燕王殿下最近可好？」

見陸離跟木您求的表情都有些詫異的意思，唐此間解釋道：「燕王殿下那部青天雷火，老夫也有指點過一二。雖然沒能幫上太大的忙，倒是和燕王殿下有過幾面之緣。」

「她在煉器之道的天賦，就算是老夫看來，都頗有些嘆為觀止。如果不是她無心此道，老夫定要收她這個關門弟子，將這一身所學盡數傳下去。」

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唐此間說到這裏的時候，語氣里的遺憾根本沒有任何掩飾，像是可惜沐凝秋最後還是選擇了武道，而不是煉器一道。

「燕王殿下最近也在鑽研煉器之道，還為我打造了一柄兵刃。」

陸離很快就壓制了臉上的異樣，順着唐此間的話說了下去，「不過像燕王殿下這種天賦，無論走哪一條路，都註定她的成就會遠遠超過普通人。」

聽得這話，唐此間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很明顯，這位站在了煉器師之巔的老人，也認為沐紅袖確實具備這樣的才能。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陸離所說的『兵刃』給吸引過去，饒有興趣道：「燕王殿下當年為了創造青天雷火，尋遍大半個真武域，與很多煉器宗師坐而論道，只用了幾年的時間，就憑空創造出這部堪稱奇迹的地階鍛法，你可知道，在煉器師的圈子裏，那些老傢伙都管燕王叫什麼？」

陸離聞言，還真的有些好奇了。

沐紅袖對自己的過去從來都是三緘其口，除了知道她曾經為了上一任的王府內務大總管而血洗長街，差點就要了雲江流的命之外，實際上陸離對於沐紅袖的事情知道得並不算多。

偶爾有幾件，也只是從那些偶然提起的信息之中揣測到的。

唐此間明顯知道沐紅袖在學習煉器之法時的一些過往，看起來，沐紅袖不光在武者之中頗有盛名，即便是在煉器師這個範疇內，也是一位『大人物』。

唐此間呵呵一笑，伸手虛引，示意陸離跟沐凝秋隨他繼續參觀造部的工坊，一邊語氣平靜地說道：「那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當時的燕王殿下意氣風發，不光是一名強大的武者，同時還在煉器之道上展現了無比強大的天賦。她走訪各處的煉器宗師，不管是理論，還是煉器比試，僅僅自學了兩年不到的她，就已經超過了許多聞名已久的煉器宗師。」

「她的出現，讓整個煉器師的圈子內引發了一場劇烈震蕩。要知道，煉器可不比武道，雖然也講求天賦，但一個煉器師，最重要的卻是經驗積累。」

「對於鍛法的理解，火焰的掌握，珍奇材料在各種情況下會出現的變化，以及你必要的應對，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就算是老夫曾經所見過的煉器天才，最年輕的宗師，也要在煉器一道上浸淫數十年的功夫。不斷的打磨，實踐，用無數失敗與成功的經驗總結出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唯有如此，方才能創造鍛法，成為有名號的煉器宗師。」

「可燕王殿下卻很簡單就做到了這一切，在她擊敗了一位又一位的煉器宗師以後，終於有一些老傢伙坐不住了。」

唐此間說到這裏，在一座巨大的火爐面前駐足，伸手拿起了一柄尚未淬鍊完成的胚胎，凝視了片刻，繼續說道：「那是老夫的師弟，也算是煉器師之中頗有些聲望的老傢伙。有他出手，那些原本還顧及面子的老東西紛紛出山，想要給燕王一個教訓。」

「結果……」

「結果燕王殿下創造了青天雷火，這部地階鍛法，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陸離順着唐此間的話說了下去。

唐此間詫異地看了看陸離，卻是點頭道：「你說得沒錯，那個時候，她已經創造了青天雷火，根本就不必比試，就穩穩壓住了這世間八成的煉器宗師。」

「地階鍛法雖然不算是最頂級，可是對於煉器師而言，也是極其珍貴的。一部成熟的地階鍛法，可能需要幾代煉器師去完善，數百年下來，最多只能思考出一些方向，逐漸去試錯，才可以真正的用來鍛造兵器。」

「燕王殿下的青天雷火，卻當場創造了一種寶兵。」

回憶到這裏，唐此間笑着道：「所以，煉器師的圈子之中，都稱她為『工神』。」

「是不是很奇怪，有了老夫這個工聖，卻還要封給燕王殿下一個工神的稱號？」

唐此間轉過頭來，看向陸離與沐凝秋。

沐凝秋遲疑了一瞬，然後說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姑姑當年挑戰四方煉器宗師，為了完善青天雷火做出了許多努力。不少煉器師都對她心懷忌憚，也的確有人稱呼她為工神。」

「只是，這個稱呼更像是在捧殺，而非是真心實意。」

「不錯。」唐此間點了點頭道：「的確是捧殺，而且不光是為了捧殺燕王殿下，還是為了針對老夫。」

「當一個人在最高的位置坐了太久，就會有人思考着怎麼讓他摔下來。」

聽到唐此間這句話，陸離眯了眯眼，沐凝秋倒是深有同感。

她身為皇室之人，對於那些權利傾軋的事情看過太多。雖說她的父皇算是一位明主，將吞天聖國上下都打理的井然有序，甚至連皇子爭權，後宮爭寵的事情都幾乎完全杜絕了。但是身在這種深宮之內，她總能見識到那些人對於『名號』的渴望。

臣子想要官職，內臣想要錢權。

在這背後，不僅僅是對於權利的鬥爭，更多的，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擁有一個新的名字與地位。

放到煉器師的世界，這樣的法則也能夠通用。

唐此間身為『工聖』，幾乎就是世間公認的最強煉器師。他就像是一座大山，橫壓在其他人的眼前，久而久之，自然會有人生出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