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狐狸獵人

第949章 狐狸獵人

杜下出刀的幾率為百分之五十,不出刀的幾率亦是,我無法做出任何提前的判斷,所以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並不知道,毫無把握。

毫無把握意味着一旦她突然襲擊我可能會毫無勝算,因為距離太近,再次躲開自己身上致命部位的幾率很小。杜下是死亡醫生,對於人的身體十分熟悉,她手中那把古老的手術刀又快又准又鋒利,簡直就是死神的收割機器。

我在用自己的性命賭博?

當然不是,我相信自己的第五感,我的第五感準確無誤的告訴我,眼前的杜下暫時對我已經沒有危險。

如果我死在自己的第五感之下,那麼我認命,毫無怨恨,死了便死了。倘若沒有如此灑脫覺悟也就不會出來攪這灘渾水了。

我相信杜下看得見我心中對她的那份固執的不可理解的莫名信任,她的手才沒有抽離,從小到大沒有任何這麼做,沒人溫暖她,她也不接納任何人。我的手傳遞着我身體的溫度,我的*受着她身體的冰冷,一般女子的手總是*細膩溫暖一些,可她的手僵硬粗糙冰冷,雖然仍然好看,可是這是我觸摸過的最不像女子手的手。

我這方面的經驗不多,可我知道杜下的手根本不像女子的手,但她的心卻有溫度,我同樣能夠隔空感受到。這雙手曾經在無數死屍身上留下冰冷的痕迹,一個人如果每天都跟屍體打交道那麼她這個人身上一定充滿死亡氣息。

我不是她,她亦不是我,可我們卻同樣可以體會到對方的身體和活着的樣子,慢慢的她冰冷粗糙修長的手開始變得有溫度,相反我的手掌開始變得冰冷,我的手很大很寬厚,雖然同樣粗糙但是至少溫暖。

我無法用自己一隻手溫暖她整個人,更沒辦法用這點溫度感動她的內心,我只想讓她知道,無論我們平日如何孤僻冷漠冷血,但是當沒人的時候我們仍然是個人,我們的手心仍然保有人類的溫度。

杜下抬頭看我,語氣仍然冰冷,「這是哄騙無知小女生的法子?」

我?

哄騙無知小女生?

通常見到女生我都視而不見,當然到現在杜下仍然以一些常理來理解我也沒什麼,因為她還沒有了解我。

我緩緩拿回自己的左手,放開她已經變得溫和的右手,她很不適應的縮回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她想用這種無聲的反抗告訴我一件事,我伸手抓住她的手就好像抓着死人的手一樣。

她毫無感覺。

我並不想讓她在男女方面有感覺,我只想讓她意識到我們倆都還真實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微小的幸福都過於平凡,平凡到很多人都會直接忽視,所以微小的幸福並不能讓人感受到自己真實的活着,反而是深刻的痛苦殘忍的現實會讓人感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在這個冷漠的人世間。

人必須在比對之中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我要的是杜下發自內心的比對,她不會承認,我也不會追問。我們是兩條有了一次交集但也許會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相交的縱貫線。

「低級,廉價。」杜下繼續總結,我知道她故意貶損我為了彰顯自己的毫無知覺,倘若她真的毫無知覺那麼絕不會用任何話語來做辯解。就像我,倘若是我毫無興趣的人和事我從來懶得多看一眼多解釋一個字。

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和生命而已。她解釋就代表她開始有對比生命的感覺,就代表她開始在乎。

我成了釣魚的人,她成了魚鈎旁邊水中來回遊泳的魚,她知道自己咬鈎之後便會失去自由甚至生命,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咬鈎,因為咬鈎之後她才能看到另一個世界,成為另一個自己。我不相信她心甘情願的成為現在的自己,當然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喜歡現在的自己。我只是按照自己僅有的人生經驗來做事而已,其它的無法顧及也不想多想。

我微微舉起雙手,停在半空中,「當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我還有這雙手,可以賺錢可以吃飯可以保持手心的一點溫暖。你手中的手術刀也許會突然刺過來,我不想再躲避,因為我突然想聞到自己鮮血的味道。來吧,如果你仍然不肯放下手術刀,那麼你一定想要殺死我。」

我在引導抑或挑釁,我在找死,在送死,杜下頓了頓然後終於放下手中的手術刀,我知道她的意思,對她來講突襲只有一次,一次失敗后便不會再有第二次,她左手始終拿着那把古老的手術刀只因為這是她的習慣而已,從停屍房中帶回到自己旅行房車當中的小習慣。

在外人看來不可思議,在我看來再正常不過。

「要殺你有幾百種法子。」隨後她驕傲的宣稱。

我抬手摸摸鼻子,對此不置可否,單純武力她比不過我,但是如果比殺人的法子那麼我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所以人家沒有撒謊,只是在陳述一個基本事實而已。

「條件,還是講講條件吧,我成為新的代理人,你的條件。」她重新談正事,很重要的正事。她仍然沒有死心也不會死心,她開始試探我的底線,因為不管任何人做事都會有自己的底線利益和目的。

利益不一定是金錢上的利益,還可以是權力上的,感情上的,身體上的等等,這個世界存在多少慾望和夢想那麼就有多少種不同的利益。我的確有我的目的和利益所在,只是那些都是不能拿來當作條件來講的。不會賤賣給誰也不會對誰坐地起價。

我並不清楚眼前的杜下到底能給我什麼,我只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自己想要什麼,我神情寧靜,眼神清澈乾淨不帶一絲雜質。其實我私下裏對着鏡子仔細觀察過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清澈簡單幹凈和堅定,而且永遠都不會改變那種。

我覺得很奇怪,我甚至懷疑過自己是個機械人,因為只有機械人的眼睛才不會隨着時間和年紀而改變。我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那時候我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也有殘疾,可惜到最後只是自我妄想症的一種而已,因為耳朵殘疾便開始本能的懷疑自己身體的其它器官也殘疾,連帶反應,從心理上講反倒正常。因為這種事只有殘疾的人才會展開無限聯想,而且只針對自己不針對別人。

杜下一很疑惑我的眼睛,她一定看過各種各樣的眼睛,活人的死人的,但卻從未見過我這樣的眼睛,她找不到答案,於是她替我想出一個合理的借口,「以為用看似單純的眼神便能騙過全世界?一個大男人要頂天立地,你就是靠着這種假裝出來的單純眼神騙到杜小丙和杜衣衣的!」

不是問號,而是感嘆號,感嘆號代表十足的肯定,百分之一萬絕不會錯的肯定。我用眼神欺騙少女?

顯然不可能,我從不顧影自憐更不會用眼神去動搖任何人,當然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宋戀兒說過我,說我的眼神很有欺騙性,我就很嚴肅的告訴她我的眼睛生下來如此,每個人的眼睛都不同。

她不信,繼續觀察,整整觀察了一學期最後不得不投降認輸,因為我的眼神真的不會變化,一點都不會變化,永遠簡單幹凈單純。跟我揮舞拳頭的粗暴模樣怎麼也無法搭邊。

我們總想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思維梳理清楚,可實際上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我們而改變運轉的方式,日月變換滄海桑田,青山還在大河還在藍天白雲還在,人卻換了一茬又一茬,似乎永無止境。可是沒有什麼永遠,人的生命只有短暫。

杜下十分冷漠直接的貶低我的種種,她在壓價,在她看來她此刻是買家我是賣家。我手裏有她急需的東西,她也很清楚自己必然要付出很高的代價才行,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她犧牲掉什麼都在所不惜,甚至是她自己的身體。

她開始進行另外一種試探,「那麼,你不說,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對我很感興趣,對我的身體。這就是你的條件么!」

仍然是極度的鄙夷,儘管此時是她在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自己想要的利益,可仍然一副高高在上死神降臨的模樣,而我只不過是一隻待宰羔羊而已。我可以不在乎可以容忍,但不代表會讓她如此沒有顧忌的詆毀下去。

於是我的眼神開始有一絲變化,所謂一絲變化便是在簡單幹凈的眼神之中加入一點殺氣。

她不會太害怕,可也不會完全不害怕,果然她開始重新安靜下來,等待我的條件,她以為我真的要提條件了。

「你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跟我交換的東西。」這是我的結束語,說這話的時候還特意上下打量她,那意思明確告訴她包括她內心引以為傲的美麗和身材我也根本不屑一顧。

她當然不會以為我的方向又有問題,她只覺得我仍然在以退為進,仍然會在最後獅子大開口索要更加過分貪婪的條件。

人就是這樣,當你對着她說真話的時候她怎麼都不相信,當你隨便編造一段謊話的時候她卻深信不疑。因為大部分時候人們都很喜歡自己欺騙自己,她們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這便是女人的一部分本質,與其說女人感性喜歡浪漫不如說她們更喜歡自己欺騙自己好讓自己永遠活在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當中。這種習慣連眼前的死亡醫生也不能倖免。

甚至她比平常女人還要更厲害,因為她更加想要相信自己腦海中給自己編織出來的那個虛擬世界。

眼前的平治保姆旅行房車便是最好的證明,她在自己的車裏會成為一個孤獨高傲的公主。

她在等待,不再貿然開口也不再隨意貶低我,對於一個不會還口不會爭吵的貶低對象來說,她做的已經足夠了,不需要在加量,剩下只要安靜的等待就行。

狐狸終究會露出自己的小尾巴,再狡猾的狐狸也不是老道獵人的對手,正如在我眼裏她是自願上鈎的魚一般,在她眼裏我則是個道行不夠卻非要故作陣仗的耍陰謀詭計的小狐狸。而她則是一個經驗老道的狐狸獵人,到現在她仍然相信自己勝券在握,好像剛才被狠狠教訓滿身傷痕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她這樣的死亡醫生最能忍受身體上的痛苦和傷痕,同時精神力十分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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