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人心不古

我不知道自己開心不開心，因為在我的字典里從來沒有開心這兩個字，最多覺得還可以，心情還可以事情還可以，僅此而已，連跟我高中形影不離三年的宋戀兒也會脫口而出，「那傢伙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開心，萬年撲克臉！」

所以當杜衣衣說出你不開心四個字的時候我完全沒感覺，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杜衣衣明知道不能用常理來對待我，可她本身就是個正常人，一個正常人本能的用常理來判斷對待一個人沒有錯，錯的是我，錯的是我不正常，從頭到尾都不正常。

「更悲哀的是你自己並不知道你自己不開心。」杜衣衣像是在說繞口令，內容並不難理解，可她這話從另一個角度理解便是我的境界很高，難得糊塗，大智若愚。

雖然我知道她才不會那麼好心情拐彎抹角的誇讚我，她完全一副可憐我的模樣，我才需要可憐，誰敢可憐我誰就會嘗到我拳頭的厲害。

她不能，我十分確信一拳下去她家裏人就得給她辦後事了，這樣肯定不行，殺人犯法，不能幹。我打架多數時候都屬於正當防衛而已，儘管打架的結果看起來有些嚴重，實際上我手上一直很好的掌握著一個尺度。即便是對傷害小海膽的那幾個罪犯我也沒有將其致殘，但一定要給他們留下一個深刻的教訓，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教訓。

好人不好做，因為好人顧慮重重，因為好人限制太多，好人首先要遵紀守法光明正大，光是這兩點就很難做了。我從不承認自己是個好人，當然我這萬年撲克臉的冷血動物沒有人會認為我是個好人。可能小海膽心裏都不會真的認為我是個好人，她也許只是單純的認為對她來說我不是個壞人，並且救了她。如果有人很認真的問你哥哥是個好人么？

她一定不會回答，因為她不會違心說假話，說真話又怕傷害哥哥，自然保持沉默成為最好的應對之法。

杜衣衣知道我不會說話，繼續聲討繼續鄙夷，「那你活着根本沒有樂趣，你只懂得陰沉的傷心卻從來不知道自己不開心，你一直都把自己緊緊鎖在一個狹小漆黑的自我空間之內。別以為自己不知道自己不開心是件好事，根本不是，自己不知道自己不開心，自己也絕不會感受到幸福！」

「一個活着的年輕人，不會開心不幸福，冷血自私悲傷，那麼活着跟死了有什麼區別么？人絕不是為了悲傷逆流成河而活着的！」

「我知道悲劇的力量永遠比喜劇更震撼人心，可是人們習慣看別人的悲劇卻誰也不喜歡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是個悲劇，都希望自己和自己的生活是個喜劇。人生來自私，這點你應該最懂！」

杜衣衣善言辭會觀色，杜家的長輩暫時將她推到前台也不是不行，至少以她的性格口才思維在外面絕不會吃虧。而且她是小輩，從小野蠻潑辣刁蠻，所以很多杜家長輩不好拒絕的事情她張嘴就拒絕，長輩不好說的話她張嘴就懟回去。等到那些被她傷害的人找到杜家長輩，長輩只會說，小孩子慣壞了，別見怪。

然後也不會有任何懲罰措施，那些人自然明白，原來這是杜家長輩的意思。那麼以後就得注意一些或者改變策略了。而且看杜衣衣的樣子絕不是一個傀儡炮灰那麼簡單，實際上她手中開始掌握著杜家相當一部分權力。那麼他們以後就不止慎重那麼簡單了，就得重新評判對杜家的關係，重新定位杜衣衣的定位和對雙方的重大影響。

杜家自然暫時不會對外公佈說杜衣衣就是繼承人了，不會，也許過個一兩年兩三年會，但現在不會，絕不會。只是越是這種神秘模糊身份越是能夠對內促進年輕一代奮發和競爭，競爭包括良性競爭和非良性競爭，良性競爭會催生產生杜家真正年輕一代的繼承人，惡性競爭則會讓一些人徹底遠離杜家的核心區。一舉兩得一石二鳥，這還不算完，對外則會因此開啟暗中洗牌動作，不知不覺間便可以釜底抽薪。

因此到了現在我不能再有任何低估杜衣衣的心思，必須很認真的跟她面對。她跟我說了很多話，至少在我看來屬於很多話了，而且其中一部分我從內心深處認可。表面上不動聲色實際上她已經實現一部分目標，畢竟我不是真正百分百的冷血生物，我已經不知不覺間接受了她一部分觀點，這一部分觀點其中的一部分屬於價值觀範疇。這就可怕了，她正在不知不覺間將她的價值觀灌輸給我。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最高級的影響莫過於此，我被算計了，不知不覺中，我苦笑了一下。

「你又在笑我？」她對此十分敏感，因為之前我的確嘲笑過她數次之多，她絕對是那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性格，也就是說她絕不會吃第二次同樣的虧，那麼她自然會十分謹慎的防備着我的嘲笑。一個人無法承受太多次他人的嘲笑，除非他真的放棄了他的人生。

杜衣衣沒有野心么？

她自然有野心，只是幾乎從不把野心展露出來，杜小丙才是屬於那種沒有野心的類型，只不過她雖然沒有野心可她卻是個自由派而且是個自由改革派，如果讓她成為杜家年輕一代繼承人，那杜家的長輩們就等著倒霉和自家倒閉破產吧。一個大家族之所以稱之為大家族就是因為它是有很多小家族小家庭組成的，說起金陵城南杜家並不特指單獨的杜家一家人，而是杜家幾十家人上百家人加在一起的杜家人。從古至今任何一個家族想要繁榮興盛都離不開子孫滿堂人丁興旺，倘若幾代單傳人才凋零那家族如何興盛如何擴張如何開枝散葉？

傳宗接代很重要，杜家以前沒有過選擇女孩子做繼承人的先例，這更要命也更說明杜衣衣身上有特別可取之處，這個重要可取之處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我不再在她面前低看她高看自己，這算最近剛剛得到的教訓。

「你笑吧，越笑代表你越心虛，越笑代表你越無知，到現在為止根本不了解我，你以為你早就看透我實際上你看到的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姐姐以為了解我實際上她也並不了解真正的我，你們都看輕我剛好成為我最好的機會。對於杜家長輩突然決定將我指定為繼承人我一點都不意外，所有人都意外，我爸爸媽媽也意外，我內心深處卻毫無波瀾，因為我知道長輩們的心思，我知道他們這麼做的無奈和最終目的。可你知道么，即便一個人被利用了那麼至少能證明她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我不怕被利用，我期待被利用，因為這樣我會活得短暫的生殺大權，我會在暗中做出別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到時候即便我被迫讓位把繼承人身份交還給杜家的男丁，可那時候誰還敢小瞧我，新的男丁繼承人也得來找我才行。有些人權力交接很簡單，有些人則要複雜的很。」

「很久了我都想找個人聊聊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可惜到今天為止都沒有找到那個能聊的人。至於你……你都半死了，跟你透露一點秘密也沒什麼，你根本不會記住，很快又會昏睡過去。你以為你之前昏睡的時候什麼事都沒發生？哼，你錯了，你昏睡的時候我替你做了很多事情，而且木已成舟全部無法改變了。」

「你看着我也沒用，我絕不會告訴我我替你做了什麼事，這些事有的你很快就能知道有的你需要很長時間才會知道，也許三五年甚至十年以後也說不定。唐簡，你餘生生下的時間當中一定會充斥着我今天所做佈局的影子，你逃不掉的，永遠。」

「不過我沒有趁人之危更不會在食物里下毒，我痛恨在食物里做手腳的卑鄙小人，因為食物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不容褻瀆，必須珍視珍惜才行。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身體吧，要怪你怪你在我面前發怪病吧。所以到最後你誰也怪不了，只能認命。」

杜衣衣的話對我來說猶如晴天霹靂，我看着她的眼睛確定她沒有在說謊，如果她說的是事實，那麼太可怕了。我根本一無所知而且連挽回更改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要求她么？

低聲下氣的，不會，她原本就知道我是個寧可站着死也絕不跪着生的傢伙，因此才對自己的特殊佈局信心十足。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已經足夠了解我的本性，我卻連她到底是什麼人都不清楚，更不知道她到底在我昏睡的七個多小時以內替我做了什麼。

可悲，可我並不氣憤，因為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徹底搞定眼前的女孩，那樣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否則我的麻煩事真的要一個接一個到來了，要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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