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梅落

第7章 梅落

活的好好的梅花為何一夜之間死了?

師母的表情也很焦急,「真的很奇怪,為了弄清情況我剛剛給譚阿姨打過電話,她說她一直照顧的很好,好像那梅花就是在你導師離開的當天枯萎的。」

「我是個醫生,西醫的基礎就是解刨,所以我更相信科學,可是豹符離身和梅花之死還是讓我有些介意。」

師母急切的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其實仔細看她也有些不自然,畢竟她跟我真的不熟而且也不習慣跟一個聾子這麼近距離說話。

跟聽力障礙者最好的溝通是手語或者文字信息,省時省力,師母這樣為難自己其實是在照顧我的感受與自尊。因為教授應該跟她講過我小時候學習說話和認字以及讀正常學校考上金大的艱難歷程。

她最擔心的是說太快了我聽不清,所以幾乎每一個字都故意把音發的很准,速度也自然慢了下來,從剛才親自到門口接我到進門主動幫我遞拖鞋再到給我兩瓶礦泉水她一直在細心小心的照顧我。

「師母,你正常說話就行,我看不懂的地方會問,不用特意照顧我……我早都習慣了……」我覺得自己有必要稍微澄清一下,我沒有撒謊,通常沒有生僻字詞的正常聊天談話我大概讀唇語的準確率在百分之九十七以上,也就是說基本不會理解錯誤。

但是也不是這樣一切就多順利了,中國地大物博方言很多,東北話一個樣上海話一個樣杭州話一個樣金陵話又一個樣。

幸好金陵話在全國來說還是相對比較容易理解的那種但我也因此沒少吃苦頭,我剛到金陵城的大一上學期基本上都在努力適應和讀懂金陵話的語言環境和口語習慣。

對我來說已經十分努力了,對別人來說還是能不跟我說話就不說話,他們還是覺得障礙太多,跟一個聾子認真的說話就好比對牛彈琴一樣可笑。

生活中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很多,這並不意味着哪些人全都歧視我欺負我,他們只是單純的覺得存在交流障礙索性就不交流了,反正我在的考古系本來就是冷門,同時我也不喜歡交際應酬。

他們不搭理我不跟我說話反而正合我意。

「好吧……我知道了……你先看看這塊豹符吧……我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什麼結果……不過這應該是我第一次特別認真仔細的觀察它。」師母馬上適當增加了一點語速,邊說邊把一直拿在手裏的豹符交給了我。

豹符並不大,長度大概三厘米左右,是一隻蓄勢待發準備隨時捕獵的獵豹形象,材質很好雕工更好也很通透,「這是和田青玉,差不多是世界上質地最堅硬的玉石了,而且這塊玉料是老料,雕工也不是現代人的手藝……」

「因為現在的考古發現認為豹頭枕辟邪是唐朝開始的,所以這塊和田青玉最早也應該是唐代的護身符,具體年份我不敢確定。」

師母點點頭,「這點你導師說過是他們家祖傳的,至於具體傳了多少代他家裏也不清楚了,我剛才還檢查了一下豹符的掛繩沒有破損斷裂的地方,應該是你導師自己摘下來放在家裏的,我是在他書房鎖著的抽屜里發現的。」

「你要過來看看那株梅花么?」

我的心情頗為複雜,師母說的那株梅花我是早就知道的,甚至可以說是我對教授家別墅印象最深的一件東西。

那株梅花就養在教授書房的大陽台上,教授的書房很大,裝修的古香古色,很多都是他從全國各地淘換來的老物件。

梅花比較好養,放在光照充足的地方就行,它還比較耐寒,零下五六度都沒關係,澆水則是不幹不澆,澆就一次澆透。

我上次來的時候是新年過後那時候這珠梅花開的正美,遠遠看過去就像一幅特別美妙意境深遠的中國畫,教授為此也頗為得意。

還興緻勃勃的給我說起來養梅花的花盆是他老家老院子裏原來用來搗葯的石罐子,土都是來自梅花山,故意精心修剪的一個「之」字造型,別緻大方有內涵。

金陵梅花山是中國四大梅區之首,有着「天下第一梅山」之美譽,金陵植梅始於六朝時期,相沿不衰,至今已有1500多年的歷史。

教授書房裏這珠梅花正是來自梅花山大名鼎鼎的稀有品種別角晚水。

別角晚水花濃香,鮮艷,稀少珍貴,這種花復瓣性很強,一朵小小的花朵上會有40-60片花瓣,連雄蕊都會變成一絲絲細細的花瓣,花蕊中間還有高高的「樓閣」。

對於梅花我根本不懂,現在知道的這些都是教授一句一句告訴我的。

伴着仿若昨日的回憶我的步子有些沉重,我希望是師母看錯了,那株珍貴的別角晚水並沒有死,只是花期過了有些枯萎而已,但是當我來到它跟前的時候剛才內心的那點僥倖瞬間灰飛煙滅。

死了,真的死了,整個枝幹全都枯萎皸裂,就像是水庫的水被抽干露出湖底然後又接連三年沒有下雨,乾旱暴晒冰雪輪番摧殘之下的那種皸裂。

不光如此它連根都已經乾癟斷裂了。

師母不說話我也不說話,相顧無言,教授家裏雇傭的那個保姆譚阿姨在他家裏已經做了十年,十分體貼心細還做的一手好飯菜,每次我過來蹭飯老阿姨總像是照顧自己孫子一樣給我做很多好吃的。

我相信她一定會善待教授的這珠別角晚水。

「師母,阿姨真的說一夜之間就枯萎乾死了么?」

師母有些沉重的點點頭,「差不多,當時發現不對譚阿姨先給你導師打了電話,但是沒有打通,不是關機是無人接聽那種,然後還特意給我打了電話說了情況,可是我當時還有一台手術要準備就沒太當回事,我也以為只是缺水了或者生病而已……沒想到真的就這麼死掉了。」

因為平常教授和師母經常不回別墅過夜,所以保姆阿姨通常一周來打掃兩次就足夠了,如果是他們回家吃飯那麼會提前給阿姨打電話讓她準備。

詳細詢問后確定阿姨最後一次看見那株別角晚水還正常活着是在10月11號。

我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看向外面,外面是個自家的小花園,花園裏各種盆景鮮花開的正盛,月光如水,本來這應該是一個美好祥和的秋夜。

我背對着站在別角晚水旁邊的師母緩緩開口,「也就是說實際上別角晚水枯死的時間應該是三四天的時間之內,阿姨說是一天是因為她下意識的把相隔幾天來打掃一次當成了一天,這期間你和教授都沒回過這邊。」

「那麼現在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教授是第一個看見別角晚水枯死的人,他13號突然回家沒有通知阿姨做飯而是摘下隨身豹符並且發現別角晚水死了,然後就走了誰也沒說。」

「第二種可能就是教授臨走之前根本沒回來過,他是直接從金大走的,那麼阿姨還是第一個發現梅花死掉的人,至於到底是三四天內慢慢死掉的還是突然一天就死掉了現在很難確定。」

「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根據現在我們掌握的細節來還原教授從10月13號起的行蹤,包括豹符離身,梅花之死,古老豬骨,還有盡量查到教授的支付寶和手機通話記錄。」

我盡量把事情分析的詳細一點,盡量把細節展開推斷,以便讓師母聽的更明白一些。師母似乎有些走神,定定的站在那低頭看那株死去的梅花。

沉默了大概十幾秒然後重新抬頭,下意識整理了一下額前的幾根亂髮,「唐簡,我現在在考慮要不要報警……你分析的有道理,我擔心只依靠我們個人的力量尋找會很艱難。「

「如果不是昨天你導師突然寄回豬骨那我今早一定報警了,雖然以前他也出現過這種情況,但是時間沒有超過一周的。「

「最理智的做法是立刻報警然後我們盡量配合警方調查取證的同時自己繼續利用各種手段搜尋。「

我看懂了師母的唇語但沒有回應,這是師母需要做出的決定,我不是家屬,而且我想師母之所以沒有選擇直接報警是因為她心裏的預感跟我一樣,教授並不是真的失蹤,他只是因為某種特殊原因去了某個特殊地點而已。

而這個地點一定跟他的考古專業有關,教授在他自己的領域內絕對是說走就走那種類型,所以嚴格來說在師母眼中這次還算好的離開的時候特意給她打了電話。

以往經常有教授出去了幾天已經回來了師母都不知道他外出過,或者過了好多天師母回家發現人不在打電話聯繫才知道是在那個考古現場正興奮的發掘研究呢。

教授顯然是個合格的考古學家但是不是個好的丈夫,這點通過我的觀察和我跟了他三年多的經驗基本可以確定。

師母眼中的擔憂是不摻雜任何利益的,她是真的擔心這次教授出事了,最主要證據是豹符和梅花,這兩件東西一個離身一個死了完全是不祥之兆,甚至可以更悲觀的推斷一下是可能教授知道自己這次出去會遭遇很大危險所以主動留下了豹符親手殺死了梅花。

如果是這樣那麼教授離開的時候一定很急迫也一定很絕望。

到底是什麼事呢?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師母,我能在書房到處看看么?「我再次徵詢師母的意見,我不是福爾摩斯不過我十幾年不斷尋找母親的經歷讓我對於找人有了一種特殊的敏感度。

雖然說出來會覺得毫無道理,可是我內心此刻一點都不慌張了,我堅信線索就在這個書房裏,我堅信教授並沒有真的出事,他好像是因為某種特殊原因在跟我玩捉迷藏。

一個躲一個找。

「看吧,沒關係,我也再上他的電腦看看有什麼線索。「師母說着就坐到書桌的電腦旁檢查起來,而我的關注點不在電腦上也不在三面大書架幾萬本書上。

我的關注點在那株梅花上。

我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死的,方法也很簡單,把書房裏所有燈光全部打開然後拿了書桌上的放大鏡從枝幹主幹一直檢查到根莖。

一株開的很好的照料很好的梅花突然死掉肯定是有原因的,首先我已經排除了人為破壞死亡,梅花的樁干生命力很頑強,即便是從花盆裏連根拔起扔到路邊也能再活上一段時間也不至於像現在死的這樣徹底。

別角晚水的根莖還都在花盆裏,土也是原土,有一部分土被打開是師母和我為了檢查根莖到底死沒死。用放大鏡主要是找有沒有隱藏的天牛等害蟲存在和根莖是不是從底下開始腐爛,無論是病蟲害還是根莖腐爛都能導致梅花徹底死亡。

沒有病蟲也沒有病蟲噬咬的孔洞,那麼就最後徹底檢查一下根莖,突然第二個小盒子從別角晚水的石頭花盆裏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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