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危險邊緣

第759章 危險邊緣

環島跑很耗費體力,再加上楚易跟我徹底瘋狂了一次,我突然覺得自己過去三年多大學生活中從未做過真實的自己,因為真實我好像是一個拚命在海邊奔跑,會使點掉壞,會大聲叫嚷着追我啊的傢伙。

當然這樣的形象跟我平日的形象相去甚遠,這樣的形象真的是我么?

管它,我只要開心就行,別的管不了也不想管。趙建立似乎很享受跟我一起聊天速度越來越慢,慢的像蝸牛,這不符合我的個人風格,但我甘願遷就他,通常我不會遷就哪個人,因為我不在乎。

「年輕真好,看你的樣子我心裏充滿羨慕,我知道自己在妒忌,但妒忌也不錯,好像許多年都不曾妒忌哪個人了。」趙建立開始人生感慨,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麼可讓它羨慕到妒忌的,只羨慕我年輕的身體?

所以我不回答,讓他自己繼續天馬行空,天馬行空的感覺很好,我很少有這樣的時候,我不會放飛自己只會壓抑自己,壓抑會產生強烈的安全感,我需要安全感,因為一個人缺乏什麼就會努力的追求什麼,缺什麼就拿什麼出來炫耀。

「穿着鞋在冬天的海灘上沒命的奔跑,把自己喜歡的又不是自己妻子的女孩高高拋起扔進大海,唐簡,偶像劇都拍不出你的風格。」

「我就是嫉妒的不行,我跟楚雲從25歲認識開始就相敬如賓,一直到現在,幾乎從不打打鬧鬧,因為我們彼此根本不給對方打鬧的機會,總是努力的去寬容和理解對方,總是多為對方考慮,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吵架。」

趙先生看起來無比落寞,人的本性如此,總是不會珍惜自己擁有的,總會羨慕嫉妒別人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趙先生也不能免俗。

我笑了,我笑的時候不多,但我笑了,「我不羨慕你們,羨慕會讓人妒忌,妒忌讓人變得很低俗。」

趙建立一愣,「低俗,你覺得我很低俗,哈哈,還真是……從小到大沒人敢跟我這麼說,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什麼嗎?」

他突然變得威嚴無比,像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獅子,那種凌厲攻擊的氣勢讓人心生恐懼,可惜我並不害怕,反而笑的更加開心,「低俗跟地位財富無關,一個地位崇高富可敵國的人背地裏通常都是低俗的人,因為一個人只有低俗才有了煙火氣,有了煙火氣才算一個活着的人。」

我很少講這種大道理,不喜歡,覺得很無趣,現在我願意講出來,願意讓趙建立聽見我的聲音。

「你真正的願望是什麼,當你贏了我的時候。」趙建立嚴肅的問出一個早就想問的問題,也許並不是對這個問題感興趣也許只是不能承受沒有答案。

他知道我那個讓他幫忙協調王音再教我調製一種雞尾酒的賭注只不過是個讓大家都好看的臨時說辭,什麼都可以,只要過得去就OK。

我看着他的眼睛,無聲反問,你覺得呢?

他立刻感受到我的問題,想了想,「你想聽見我的聲音。」

我抬手摸摸鼻子,「對了。」

他抬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他比我矮十幾厘米,所以這個動作做起來並不協調,甚至有點好笑,我已經不再開心的笑,他也不笑,他努力的夠着我的肩膀,努力安慰我的模樣。

「我想很快就能聽見,我們都對你有信心,否則王音和鍾南也不會對你這麼寬厚了。」我想趙先生只把話說了一半,沒有說出來的一半是,「倘若我們對你恢復正常人聽力沒有信心,那麼你早就被拋棄了。」

顯然楚家不能接受楚易跟一個殘疾人在一起親密,在還確定男女關係的前提下。這便是現實的殘酷,這便是世界的常態,對此我坦然接受,沒有任何激動,連一點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

趙建立覺得奇怪,他一直在努力觀察我臉上的表情,可惜我天生面癱臉且冷酷了二十年,自然什麼都看不出。

「你要知道你越是深藏不露王音越是懷疑你,沒辦法,是個無限惡循環。」

我反問,「我是我自己,何必去討好別人?」

我沒有說我是我自己何必討好王音,而是何必討好別人,這兩者的意思相差很大,王音只是別人中的一個,千千萬萬別人中普通的一分子。

這麼說代表了我內心的超級狂傲,倘若不是趙建立別的人一定會為此憤怒。趙建立更努力的夠着我的肩膀,「哈哈,好厲害的別人,哪怕你現在身無分文你也是我此刻最嫉妒的對象,因為金錢只會對屈服它的人才有用,對你這種隨時隨地都能自我生存的人簡直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活的更像個野人,生活在都市鋼筋混凝土叢林中的野人。」

趙建立對我的評價越來越多,越來越好,我不想讓他繼續這種幻想,必須親手打破才行,「我是那種看着你掉進海里淹死都會無動於衷的人,具體要看那天那刻的心情,心情不好了會救,心情好了會冷漠而過。」

「我從不是個正常人,所以你羨慕我只不過是飲鴆止渴,你的生活才是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趙建立沒想到看起來已經人畜無害的人突然對他發起凌厲的攻擊,他不得不停下腳步仔細消化才行,正常人按照正常節奏兩個人的關係應該在此刻精進才對,我則不同,我還是冷漠的拒絕了他一切好意。

他永遠看不透我,甚至永遠沒有機會接近我。

「飲鴆止渴不好么?人活着如若只是平淡如水喝相敬如賓那麼跟機器有什麼差別,所以我就是羨慕你的不正常,雖然我不可能變成你的樣子,但是我有權利去羨慕去嫉妒。就像女人們總是喜歡看那些粗枝亂造遠離現實的泡沫劇,總是幻想着白馬王子的降臨,總是覺得自己會擁有完美幸福的人生。」

「女人們很多時候依靠幻想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男人的要求則更加理性,男人們通常會把自己的幻想物質化,例如我要買最買一輛杜卡迪去兜風,一個人跑山,要買一艘Riva遊艇去環遊世界,買一棟愛琴海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當你不曾出現的時候我無法想到我會嫉妒像你一樣一無所有的年輕人,因為我無法憑空幻想出你的存在和你的特質,我無法提前預知這個世界上還有像你一樣的少年人生。」

「如果可以我願意用自己現在的一切財富地位換你的少年瘋狂,可惜誰都知道時間無法交換,正因為有了我們的年老才會誕生你的少年。」

他說了不少,仔細品味應該有些道理,可我不會讓他得逞,我不是在跟他戰鬥而是在讓他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只想讓他感受到我的本質。

「我不快樂也不幸福,我自卑又高傲。」

趙建立微微皺眉,放開我的肩膀,努力打量著一直在自我否定的眼前少年,是的,在他眼裏我還算正常,至少成為少年,而不是楚易眼中的小屁孩,成長了就好。我對他的打擊是持續性的而不是綿軟無力的單次攻擊,我早料到他會向我認真闡述他的人生觀,我早在前面等着他。

「那麼你是個很好的觀察對象,人們為什麼會對這樣的你產生興趣甚至好感?絕不僅僅因為你看起來很特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你身上的魅力源自你與眾不同的靈魂而不是你好看的皮囊。那麼我們探討一下靈魂的事怎麼樣?」

趙建立越來越像一個哲學系教授,非要把我挖掘清楚才肯罷休,好在楚易轉回身前來解救,也許對她來說不算解救,她只是走着走着突然覺得我被趙先生單獨霸佔的時間過於長久了,她要把我找回來,她還沒看夠我光着膀子走在人群中的奇葩模樣。

「姑父,姑姑想你了。」她隨口拋出一個完美借口,趙建立忍不住輕輕搖頭,然後快步向前去追那三個大人。

楚易立刻過來踮起腳尖摟住我的肩膀,「說,小屁孩,是不是在背後告惡狀。」

我沒有看她,有些低沉,「可惜我還是沒聽見他說話的聲音。」

楚易一愣隨後哈哈大笑,「小孩子不要貪心,即便是吃棒棒糖也要一天吃一顆才對,怎麼能一天吃十顆呢?」

她比我樂觀,我沒有回應,帶着她大半身子的重量大步向前走,她突然要我蹲下,然後跳上我的後背,很實在的爬上來,「走吧,有點累,身子還冷,你真該把自己扔進海里體會一下。」

顯然她在發燒,她整個身體都是滾燙的,她需要去醫院,於是我背着她獨自去了島上的小醫院,照顧她打了退燒針然後在單間病床上休息。

並沒有告知四個大人我們的行蹤,她的身體很好,即便不打退燒針也能熬過來,但我選擇了更加簡單快捷的辦法。

小醫院不遠不近大概距離背起她的地方有三公里,反正到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趴在我的後背上安靜的睡著了。

甚至打退燒針都沒能把她驚醒,看着病床上安靜睡着的她我沒有愧疚,她的身體必須經歷這樣的消耗才好,來醫院的路上我在一家小服裝店裏給她隨便買了一套運動服,現在已經更換上。

穿在她身上居然看起來像國際大品牌,反正年老的醫生埋怨我不該讓她在冬天下海,我說是我扔進去的,年老醫生臉上的表情很無奈,我想他那時候一定很想把我拉去精神病院關起來吧。

因為他無法理解我為什麼要如此對待這麼優秀完美的女朋友,為什麼?

只是人家有着幾十年豐富的人生與醫療經驗,人家早已閱人無數,早已波瀾不驚,當醫生不一定每個人都看淡生死,但是至少都是管理情緒的高手。

有件事我疏忽了,我的衣服也跟着楚易一起被弄濕了,沒辦法換上穿,其實對我來說稀鬆平常,可年老醫生不許,他竟然大方的找出一套全新的病號服給我並且勒令我穿上。所以當楚易從自己的睡夢中醒來看見我的時候,突然有點弄不清楚狀況。

一個穿着明顯小兩號病號服的傢伙坐在她病床旁邊奇怪的看着窗外,坐起身,問,「喂,小屁孩,你被我感染了么?」

我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條紋病號服,「是我遇到了好心的醫生。」

楚易笑,「但是我覺得不合適,還是原來的樣子更適合你。」

我當然不會搭理,這女人接近半瘋,我等待着剩下的狂風暴雨,把二十年積累的負面情緒全都發泄出來以後就好了,雖然不能一勞永逸至少暫時一段時間內她能夠安靜的睡着少做噩夢了。

她卻突然好了,「我大概瘋夠了,接下來的時間變回正常就好了,你把之前的事全都在大腦里自動清除吧。」

女人就是如此,看起來多麼冷靜理智的女人骨子裏也都充滿感性和幻想,所以不要做任何嘗試,不要去講道理,不要去安慰。

安靜的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辦法。

此刻的我就安靜著沉默著,突然她的獨自咕咕叫了起來,瘋夠了自然會餓,去哪吃飯?

最好的地方是回度假屋,因為福伯一家三口都在準備着豐盛的午餐,但楚易很可能選擇暫時不回去,每頓飯都跟家裏四個大人一起吃對她來說算不上幸福,甚至有些煎熬。

「回去吧,一起吃午飯。」她站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陌生的運動服,一個她從沒聽過看過的奇怪品牌,然後下意識拉開一點拉鏈看了一下。

「小屁孩,我想不是你親手給我換的衣服是么?」她看起來沒有爆發的樣子,很平靜,平靜中帶着寧靜,但這才是最可怕的前兆,暴風雨來之前的平靜。

我不回答,也不解釋,年老醫生走進來,「年輕人活潑一點不錯,但是也要有點尺度,年輕時候不善待自己的身體年老的時候全都給你們找回來,記住了?」

年老醫生拿了一點感冒藥然後出去了,楚易認真的看着我,「雖然剛才的醫生是男的,但是你可以叫一個女護士來幫我換衣服,不是么?」

我還是一言不發保持沉默,這事我沒打算解釋,其實真不是我給換的,真是兩個女護士給換的,我也沒有刻意迴避,只是不去盯着看就行了。

在醫生護士眼裏我們早已親近的不分彼此,我不想讓半昏迷半睡着的她離開我的視線,這是我的責任,必須保護好她。

她很可能瞬間爆發,爆發到不可預測的程度,破壞力么……我忍不住下意識觀察一下病房裏的情況,還好只要我守住房門裏面也沒什麼可破壞的。

至於我自己只要採取堅決防禦的態度就可以了。

「擋着房門幹什麼,把病號服換下來然後回去。」她似乎接受了很難接受的事實,似乎決定既往不咎。

但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不得不提防著更大的爆發,儘管這麼做有點小人之心我從沒有防人之心。我從來沒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覺悟,因為我媽一直告誡我吃虧是福。但是今天不同,我偏偏又不喜歡做解釋,反正一切都在賭,賭楚易不會突然爆發,賭楚易會安靜安全的離開。

「病號服我已經付錢了,所以可以穿着走。」我依然本能的堵住門口。

「你在害怕么?你覺得我會殺了你,是么?」楚易歪著頭所有所思,並且開始下意識活動四肢。

「我只是做好必要的防備。」我誠實的回答。

「嗯,你打算讓戰鬥在這間屋子裏結束,覺悟不錯,畢竟這裏是醫院,至少你還有被快速搶救的可能,那麼……」楚易說着開始退到牆角處準備助跑,這樣的架勢絕對是不死不休的架勢,絕沒有同歸於盡的想法一心要將眼前人置於死地。

我站在門口,腦子裏已經盤算好如何應對防禦,但她很快又停了下來,沒有按照預期那樣徹底發飆飛起剪刀腳什麼的絕技。

她再次讓自己安靜下來,顯然她很在乎自己的清白,哪怕是我也在乎,我抬手摸摸鼻子,「沒看見。」

她笑了,長長舒了口氣,「我以為你到死也不肯解釋呢,就那麼喜歡背黑鍋?」

我不說話,沒看見三個字已經耗費了掉了所有瞬間力氣,綜合衡量以後,三個字可以避免一場戰爭還算划算,那麼好吧,說出了沒看見。

「我不是很在意,哪怕是你,從小練體育對很多這方面的事已經免疫,我這麼說你根本不信是么?」楚易再次歪著頭。

「不信!」我的回答十分乾脆。

楚易走過來,在距離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你覺得我很低俗是么?」

我搖頭,「不,趙先生比較低俗,你還好。」

楚易嚇了一跳,「什麼?你說姑父比較低俗?我們楚家還有比他更高雅的人么?」

我點頭,「是的,他比較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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