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危機

第74章 危機

顧青的眼裏閃過一抹猶豫不過很快還是點頭,「要是你想去那就去吧……只是我沒能力給你安排條件好的住宿和吃食……我嫁人以後我媽就不在了……村裏人都說我是喪門星……」

顧青沒辦法再往詳細了講,會很難聽她也會陷入悲傷的回憶當中,我趕緊對着她用力點頭,「沒關係,我們考古系的男生風餐露宿是正常的事,我比較擔心教授的情況所以還是暫時跟着他照看一下比較好。」

我說的是真話只是沒有把所有的真話都說完而已,不對眼前這個不幸的年輕女人撒謊是我的底線。

可是我和顧青足足等了兩個小時教授還是沒有回來,我問顧青她說她也不知道教授去哪了,我趕緊跑出車廂尋找結果所有人都說沒看見就好像他這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本來我十分確信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突然離開,因為他要找的東西還沒找到。

我再一次被拋棄了,我還是過於相信教授,我懊悔的一屁股坐在暴雪覆蓋的鐵軌上,無論是白色的雪還是生鏽的鐵軌都很涼,抬頭仰望天空,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過了過久突然背後有人幫我拍打身上的積雪抬手輕輕扶我起來,是一雙完全陌生的手。

我的雙腿已經凍的麻木竟然已經無法正常戰力,後面那人乾脆探下肩膀斜著抗住給我當緩衝,我這才勉強站穩。

不是別人是顧青,我努力的張張嘴發現話也說不出來了,嘴也被凍僵了,她見我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就那麼用瘦小的身軀一瘸一拐的把我重新帶上綠皮火車。

上車之後顧青趕緊用她自己手不停揉搓我的雙手,好久我的直覺才算恢復,她頓了頓,「沈老師不是小孩子,他說過要帶我和兩個孩子回金陵找工作的,我信他,他一定是有急事走了。」

顧青沒有半句埋怨反而耐下心來勸我,我的眼神里也許寫滿了被親近的人背叛以後的絕望和不甘,人往往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強大和堅強。

我看着她,看她身後的兩個孩子,孩子已經醒了,老大坐在座位上逗老二玩,她們還太小完全意識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更加不會知道前途和未來的險惡。

在她們幼小的心裏只要媽媽在就沒事,媽媽瘦弱稚嫩的肩膀就是她們的天她們的全部,我突然閉上眼睛不忍再看,眼前的情景跟小時候的我何其相似,只要有媽媽在不管我是不是聾子我都不在乎我都可以每天開心的活下去。

可是很快媽媽就不在了……於是我艱難的說出幾個字,「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要丟下你的孩子……」

顧青嚇了一跳本能的抬手摸摸我的額頭,「發燒了么?哪裏不舒服?肯定是感冒了……我去給你找葯。」

我就好像沒聽見一樣兇狠的抓住她要離去的胳膊大聲喊道,「不要丟下你的孩子不管,聽見了么!」

顧青被我反覆無常的表現徹底嚇到了,眼裏含淚恐懼的點頭,那樣子可笑又可憐,直到她的眼淚從眼眶裏滴下,滴落在綠皮火車過道的地面上,我聽到了眼淚落地的聲音,方才猛的清醒趕緊放開已經被我抓紅的胳膊,下意識低下頭。

沒臉再面對人家。

顧青沒有立刻逃掉而是下意識查看了一下遠處兩個女孩的情況,見沒什麼反應又馬上蹲下,蹲在我面前仰頭看我的眼睛,然後一字一句的承諾,「我不會丟下我的孩子不管,只要我還活着……不,為了我的孩子我連死都不會死!」

顧青的樣子是多麼熟悉,顧青的語氣是多麼熟悉,顧青的神態是多麼熟悉,她此刻成了我的鏡子,鏡子中的那個人不是兩個女孩的年輕母親而是我自己。

我為了找到媽媽連死都不會死的,如果沒有這種堅定的信念和決心我是沒有任何可能跟巴爾思和阿日善鬥智斗勇一個人獨自逃離那個恐怖墓葬的。

顧青彷彿也在我的眼裏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笑了,笑的很不自然還有些緊張可還是笑了,能在這種時候笑出來至少代表了一件事,剛才的一瞬間我們兩個陌生的靈魂同時進行了一場人性的考驗和洗禮,我們從此成了朋友,姐弟一樣親的朋友。

「我……以後能叫你小弟么?」她問。

「青姐。」我回了兩個字。

顧青顯得異常激動手腳沒地方放,然後努力的把興奮壓制下去,「小弟,姐帶你回牛河梁,沈老師一定也會來的。」

赤峰本就與遼寧的朝陽接壤,所以當前方的搶險隊疏通了冰雪之下的路軌之後只用了2個小半小時就到了凌源站。

牛河梁在凌源和建平交界處,下了火車已經是晚上七點早已錯過了去牛河梁的班車,凌源也在下雪雖然不及赤峰那邊那麼大可是同樣是到處白茫茫一片,在昏黃路燈的映襯下顯得空曠冰冷而嚇人。

唯一的辦法就是今晚暫時在凌源市區住下明天再走,顧青身上顯然沒什麼錢所以我理所應當的搶著找了一家私人旅館,一個房間90,本來我打算要兩間房結果被顧青攔住了,她說不用浪費那個錢自作主張的跟店老闆解釋我是她表弟,一家人擠擠就行了。

老闆對此並不懷疑,因為進門的時候就是我抱着老大顧青姐抱着老二,不過我偷偷加了20塊錢要了一個三人間,如果是只有兩張單人床的標間我怕顧青姐自己摟着兩個孩子太擁擠睡不好。

兩個孩子進門沒多久就睡著了,顧青姐照顧完她們兩個的時候我抽空洗了個熱水澡,從小我就是個有潔癖的傢伙,從跟着巴爾思那傢伙去趙寶溝算算至少已經有快十天沒洗澡了,再不洗我覺得自己都要臭死了,不用別人嫌棄我自己已經無法接受自己了。

雖然我跟顧青姐剛認識不久不過跟她也不需要太在意細節,我越是拘束越是表現的客客氣氣她越是會小心翼翼甚至會自卑。原本我的出身也跟她一樣身上還不如她,原本我們就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們兩個現在全是孤苦無依者,以姐弟相稱也算是冰冷寒冬之中的一次抱團取暖吧。

其實剛才入住的時候顧青姐死活不讓我拿錢,她說到了她的家鄉理應由她這個姐姐照顧我,後來還是老闆大叔看不過去收了我的錢這才算是暫時解決。

等我洗的乾乾淨淨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顧青姐已經半邊身子趴在床頭半邊身子在地下睡著了,即便是睡著了手上的動作卻還沒有停,還在輕輕的拍著床上的兩個孩子。

這幾天她太累了,她不是開開心心的回家探親,她是被丈夫一家趕出來的,還不如一個逃難者。

我伸手想要把她叫醒,手伸出去還是停住了,幸好北方冬天室內都是地暖所以並不涼,我拿了一床被子輕輕給她蓋在身上。

想了想,咬咬牙,還是決定把她抱到上面睡。

顧青姐真的太疲憊了,一個人要照顧兩個孩子絕對是一項勞心費力的大工程,雖然我沒用過這樣的經歷但是在短短接觸的時間內我就徹底體會到了顧青姐的艱辛。小孩子大的才4歲小的2歲,完全是不明白家裏和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年紀,睡着的時候還好,只要醒著就會哭鬧。

她們倆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們卻可以從母親的表情身上的味道和環境突變當中本能的體會到危險的到來,所以她們不停的哭不停的鬧,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護自己。顧青姐沒辦法只能後面背着一個前面抱着一個,累的滿頭大汗走路不穩。說來也奇怪顧青姐說平常這兩個孩子誰也不找特別認生,偏偏在教授跟前不敢哭很聽話偏偏在綠皮火車上醒來看見我第一眼就找我抱抱。

而且不是一個是兩個孩子都找我抱抱,我索性直接讓兩個小孩子喊我舅舅,結果老大喊完老二也奶聲奶氣的叫舅舅,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笑的又多甜多開心,似乎我生命的歷程中從未如此幸福快樂過。

當兩個小孩子軟綿綿暖呼呼的小身子貼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立刻感覺到一種天生的保護欲和責任感。

顧青姐落了淚,她不想讓我看見別過身去偷偷抹淚,我的心也隨着她的淚水更加柔軟和溫暖。

我突然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的人,男人一旦成了父親女人一旦成了母親,他們就能戰勝本來根本無法戰勝的困難和危險,一個母親為了孩子什麼都可以做到。

影子,我再一次從顧青姐身上找到了母親的影子,畢竟母親生我的時候也就是顧青姐現在的年紀,母親離家出走的時候也比顧青姐大不了幾歲,那時候我才上小學三年級而已,只比文文大個三歲左右。

顧青姐的大女兒叫文文小女兒叫小小,這是乳名,都是顧青姐自己起的,因為丈夫一家人根本看不上她的兩個女兒完全任其自生自滅,從她們兩個出生一直到現在幾乎都是顧青姐一個人獨自帶大的。

顧青姐很快醒了,睜眼奇怪的看看自己的位置和身上的被子然後抬頭,有些尷尬,趕緊拿開被子站起身,「看我,孩子沒睡着我先睡著了……你先休息會……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旁邊有個水果超市我去給你買點水果吃……你的嘴唇都裂開了臉色也不好……」

話還沒說完她就急匆匆出去了,我沒有阻攔,阻攔會傷了她的自尊,顧青姐骨子裏很要強,她為了自己兩個幼小的孩子下決心不要被任何人可憐也不要被任何人瞧不起。

她和孩子的衣服都是舊的但是都異常的整潔乾淨,她在乎自己身邊的每一個細節,她敏感而倔強。所以要買水果就讓她去吧,這是她的心意也是對我付房費的一種變相補償。

而我此刻也十分享受跟兩個熟睡的小寶寶單獨相處的一點時間,我笨拙的學着剛才顧青姐的姿勢半趴在床邊出神的看着小寶寶粉嘟嘟的小臉蛋和長長的眼睫毛。我終於明白當初母親為什麼那麼愛我,我小時候也一定很漂亮很可愛,也許不是真的漂亮可愛但是在母親眼裏天生失聰的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最可愛的孩子。

「媽媽,你到底去哪了……到底在哪……」我小聲的自言自語。

沒有回答,四周死一般的寂靜,我沒有再失望而是嘴角帶笑,至少眼前的兩個小寶寶有媽媽在,至少她們四肢健全耳眼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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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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