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草根新生
小雪不再是高中模樣，她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不是難看了而是讓我覺得更多的是陌生，甚至起初她對我們都沒有肖軍的親近和熱情。
她買了一條活魚，大概有六七斤，買了排骨、燒雞、醬牛肉等等，她比高中時候長高了一些，身體健壯了不少，高中時候她很柔弱經常感冒發燒。
皮膚倒還是像高中時候那麼白，她的白跟宋戀兒那種仿若白種人的白不一樣，她的白是黃種人的白。
肖軍已經鑽進廚房忙活去了，把下半場完全交給小雪。
小雪一直站着有些不自然，金生也覺得不自然，我想對較好，因為我的表情從小就一直嚴肅，幾年沒見別人更是不好猜測我的心情。
「你……還好吧？」小雪總算小聲問了句，特意抬起頭讓我看清楚她嘴部的動作。
「挺好，就是幾年沒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你……和孩子。」我緩慢的回復，說實話事情發展到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小雪交流了。
然後便是一陣沉默，可怕的沉默。
金生實在忍不住了，從中調解，「咳咳，那個小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現在跟肖軍過的也很好，我哥我姐也發展的不錯，見面是好事，高興的事，對吧？」
小雪頭低的更低，金生無奈的沖我聳聳肩，然後起身去廚房找肖軍去了，可能他跟肖軍反而還能更輕鬆些，跟小雪實在彆扭。
這小子一走房間內的氛圍更加尷尬，本來這間房就是卧室，雖說兼顧客廳和餐廳功能，但是若干年後的我和小雪突然在這樣密閉的環境中相處，還是不自在，都不自在。
「唐簡……我……我做錯了。」她突然道歉，弄得我一頭霧水。
「我那時候不該退學……應該跟你們一樣考上大學然後出人頭地……肖軍你也見了……他對我……挺好，可是沒文化沒水平，也是經常吵嘴。孩子早產就是因為吵架受了刺激……所以我對不起孩子，也……對不起你跟戀兒對我那麼好，我知道你們到處找我，可我根本不敢見你們……」
「這些年要不是戀兒還有宋叔叔一家幫忙……日子根本過不下去……」
我沒想到小雪突然間崩潰了，抬着頭看着我，流着淚，說着她這些年的悔恨迷茫艱難痛苦矛盾感恩。
我靜靜的聽着，好在外面兩個人不會突然進來打擾，「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從小沒什麼朋友，所以這回回來一定得看看你……其實禮物什麼的都是小宋準備的，我從西安跟宋叔一起飛回來的，有些事要處理。」
小雪抬起胳膊用袖子擦眼淚，我沒有給她遞紙巾什麼的，我想讓她一次都哭出來，她承受了太多，上有老下有小，中間有一個看起來還可以但是同樣不盡如人意的丈夫。
我不知道別人家的年輕丈夫怎麼樣，我相信小雪說的每一個字，若干年後物是人非每個人都有了每個人新的位置，她要麼不說，說了就不會撒謊。
「我知道，我知道，我……從高中就羨慕你的堅強，我知道你直到現在還在找你媽媽……很多時候我都會在睡夢中哭醒，不是傷心，是……開心的哭了出來，因為我夢見你找到你媽了，還會夢到你跟戀兒結婚了……」
「雖然我不知道當年高考志願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是我知道你過的一定很不容易，有時候跟戀兒通電話她總會擔心你，又不敢對你說。」
「我……你和戀兒就是我堅強生活下來最大的支柱，不怕你笑話，肖軍家裏雖然跟我家一樣窮但是因為我生了女兒還早產我爸身體不好花了不少錢，所以他們家裏看不上我。幸虧有你和戀兒在，戀兒沒少偷偷借我錢，他們家還想着佔便宜不還，我就跟他們說為了買房子為了給孩子治病我不得不跟我最好的朋友借錢，但是我有借條，我要按月還款，這是我的條件。如果不同意那你們自己想辦法……」
「還有你……你一定覺得什麼都沒幫我吧？那你就錯了唐簡，要不是因為有你的能打架的名聲在，肖軍喝多了會打我的……因為知道你拳頭硬會武功跟我是好朋友，所以他這些年再生氣都不敢動我！」
小雪的眼淚已經順着臉頰悲傷成河，我依然沒用勸慰沒用遞紙巾，要哭就哭吧，哭個大海汪洋，我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能哭出來挺好的，我……早就沒了眼淚，心裏再難受也哭不出來。」
「不過沒想到我離開白城四年了這裏居然還流傳着我的惡名，這不一高的新校長還要我回學校給師弟師妹做個演講呢，金生那小子一門讓我講講我當年是怎麼打架的，你說這混小子是不是太壞了？」
小雪這才慢慢擦乾眼淚，終於笑了，「我跟宋叔一家人不怎麼敢見面，也不怎麼敢說話，金生……是個內心特別善良有正義感的孩子，他有時候會跟朋友一起來買水果什麼的，每次都多給錢，我們又不敢不收。你看他現在都長那麼高了……跟宋叔年輕時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但是我看他有點怕你是么？」
我抬手摸摸鼻子，「也不算怕吧，他還小，還把我當年打架和高考的事當成多了不起的事來看。」
小雪起身幫我又倒了杯熱茶，情緒也舒緩積極起來，「看我，多少年不見一見面只顧著沒出息的自己哭來哭去。金生這麼想不奇怪啊，我也這麼想，我一直覺得你是比戀兒還厲害的人物，我有時候跟戀兒說唐簡以後肯定能榮歸故里。」
「唉，想想跟戀兒聯繫也不多，兩三個月能視頻一次，大概。不是你們不好是我自卑，是我看見在名牌大學里意氣風發的你們就想起我自己那時候那個愚蠢的退學決定。」
「對了，你媽媽有消息了么？」她突然關心的詢問，我知道她故意把這個最重要的問題放在後邊來問，因為她知道這是個讓我傷感的問題。
「嗯，總算有了一點線索，這次回來也跟這個有關。我已經不着急了，早就習慣了一次次失望，沒什麼，反正我也順順利利活到這麼大長的這麼高了。」
「肖軍這人我一進門沒什麼好感，後來接觸了一會發現其實還可以，當然我不懂什麼夫妻間過日子的事，全憑主觀臆斷。」
我正面回應之後再次把話題轉移到肖軍身上。
小雪下意識向門外望了望，金生比較有眼力見出去的時候幫忙把房門關的嚴嚴實實，我和小雪不怕肖軍誤會，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肖軍不會應該也不敢誤會，這就是身份地位不同財富差距過大的優勢。
我這次過來是金生親自以小弟身份陪着的，本身就沾了宋家的光，儘管最近這兩年宋建已經鋒芒收斂，但是還是沒有誰敢得罪宋家。
「是啊，剛才我雖然抱怨他，但是跟他同齡那些結了婚的男人相比肖軍算好的，至少顧家肯賣苦力做得一手好菜人也愛乾淨，平常打掃衛生收拾屋子什麼的都是他在做，我主要是早晨早起去批發蔬菜水果，看見外面那個電動三輪了么？我騎的可溜了！」
小雪再次說起她的年輕丈夫眼裏已經有了一點幸福的光芒，「可是他不愛看書喜歡打遊戲，越長大我越能感覺到沒有知識的局限，我正在自考本科，學的是園林藝術。教材什麼的都是戀兒從西安給我郵寄回來的，我什麼都不用費心。」
我突然覺得很欣慰，因為小雪還是高中時候那個倔強要強的小雪，她沒有放棄自己，她每天忙碌著學習著，踏踏實實的活着。
在東北老人們對子孫的最大期望便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小雪已經比我們這些還沒上完本科的同學提前實現了人生目標。
白城現在發展的也很好，非常適合居住，房價也不是貴的離譜，我們都是平凡的普通人，那麼過上平凡普通的生活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好么？
「唐簡，我想畢業以後攢點錢然後在郊區承包幾十畝地建一座苗圃農場，以後市裏縣裏區里鎮上甚至村裏的園林綠化方面市場都很大。」小雪很開心的跟我講述她自己的理想。
「你呢？前天戀兒跟我通過一個電話說你回來了，然後說你現在在兩家公司當高級顧問，真是了不起。不過我會加油的，等過幾年你和戀兒一起來看我也許我就能買上一個真正的住宅樓，在窗明幾淨的家裏招待你們。」
「唐簡，你說我是不是變得特別俗氣？」
我搖頭，很認真的看着她，「我們都很俗氣，小宋家裏條件好不說，我大學這幾年除了上課寫論文做實驗就是在打工，學校里勤工儉學學校外做小時工臨時工，然後到了寒暑假就出去找我媽。我也是一直過着苦日子，我不願意也不想回來，因為這裏是我的傷心地。」
「小宋說的顧問的事是朋友抬舉剛剛簽約的，能不能做好還不一定。」
小雪聽了竟然有點急，猛的站起身，「沒問題的，你一定沒問題的。你……你知道當初戀兒為什麼最終答應繼承家裏的事業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你。」
我一愣，咬咬牙沒出聲，小雪繼續，「戀兒親口跟我說只要有你幫她她就能繼承家業就能堅持下去。」
我不得不抬手摸摸鼻子，「小宋……你們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小雪搖頭，臉上的神情更加堅定，「不，我們不是高估你，是了解你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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