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拳走龍華
從機場到終南山一路車子開的都很緩慢，應該是為了讓秦怡和我在車上補覺，這是個聰明又溫暖的做法。因為這樣既不耽誤行程又可以得到足夠休息，秦箏老爺子那邊去早了沒用，老爺子每天六點半準時起床，然後洗漱吃早飯，八點左右出門鍛煉。
因此我們只要在八點之前趕到就可以，秦怡在車上睡的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我睡的很解乏，一睜眼車子已經停在一處看起來跟普通帶院子的民居沒什麼區別的房子前面，白牆灰瓦，兩進的院子。
原木清漆的大門已經打開，門口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不用問這人就是秦晉。
秦晉沒有預想的那麼冷漠，態度雖然一般不過還可以，把我們帶進第一進院子右邊客房讓我們先簡單休息洗漱一下，他去看看老爺子早飯吃完了么。
老爺子現在純粹養生活法，吃飯講究細嚼慢咽，一頓早餐也得吃40分鐘以上另外老爺子每天早晨六點半起床晚上九點就寢，這兩個時間雷打不動，至於其它活動並不嚴格準時，老爺子已經達到一種收放自如的境界隨心而為隨性而為。
他幾乎不見自己家人，不是他跟家裏人關係不好也不是不關心不在乎，而是他覺得沒事的時候不需要總相見，秦家人平常都很忙滿世界飛，少來他這裏一點反而都自在些，牽掛也多些。
老爺子看似無為而治實則大智若愚高深莫測。
有一個小細節，秦晉提前給秦怡準備好了白色功夫服和白色平底布鞋，應該是老爺子自己定做的時候順便給孫女也帶了一套。
我肯定沒有，我來是個意外。
秦晉提前知道我來了，但是他怎麼跟老爺子溝通的沒人知道，秦怡也不知道，我看着她換好功夫裝出來，她自己覺得有點新奇，不過打眼看過去青春英氣，這套衣服看起來單薄實際上是棉服，裏面用的最好的鴨絨填充。
「不錯，換了種風格。」我主動評價道。
「可惜來不及給你準備一套，你應該不用換衣服了。」秦怡略微有點過於不去，其實她大可不必，沒給我準備沒來得及準備才正常，準備了才不正常。
「你現在院子裏隨便走走我過去先給爺爺問好。」秦怡一個人進了第二進院子，二進院子是內宅，客人輕易不能進入。
簡單檢查一下全身上下沒有什麼疏漏我便出門在院子裏外轉了轉，人家祖孫倆的事情與我無關，不得不說終南山的確人傑地靈空氣清新，冬日裏的白牆灰瓦搭配上幾片墨綠色竹林和掛滿紅橙色柿子的只剩下樹榦樹枝的柿子樹，別有一番韻味氣質。
自古終南多隱士，到現在仍然如此，不是沒有原因的。
就當我懷着一顆敬畏之心四處亂逛的時候秦怡秦晉已經陪着一個身材同樣高大的老人從院子裏走了出來，秦怡下意識尋找我，我趕緊快步趕過去。
秦怡介紹，「爺爺，這就是唐簡。」
她沒有像在秦家崇明島大宅那樣加上我朋友三個字，更加謹慎，也更加含義深刻。讓我驚奇的是老人家的身高跟我幾乎一摸一樣么，別看97歲了身材管理的非常好，雖然肯定無法跟20出頭的我相比不過也遠超絕大部分年輕人。
我們在距離不到兩米的距離互相看了一眼，我鞠躬問好，「秦先生好。」
只有短短四個字，多一個字都用不着說，秦箏微微頷首，「嗯，後生可畏，一起吧。」
他痛快的答應了我一起爬山，猜想應該是秦晉秦怡先後做了鋪墊和準備工作，否則不會這麼順利。相對秦放生的威嚴秦箏老爺子看起來更加隨和自如，沒什麼架子，可也絕不是隨便誰都能親近的。
老爺子的院子後面100米便是綿延起伏不見盡頭的終南山，一條蜿蜒曲折的小路深入叢林，山中陰冷處還存着些積雪，我們一行四人開始順着小路上山。
隊形很奇特，秦晉在前面開路警戒，偶爾回頭提醒一下路滑小心，秦怡跟秦箏老爺子錯開半個身位，在身後半護著，我則負責段后，無意間竟然跟秦晉形成了一對標準的保鏢隊形。
也不錯，並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保護秦箏這樣的老人家的，對於長輩我一向從內心深處尊重，因此不會有任何意見。
秦箏老爺子上山的步伐並不慢，反正看他的背影腳步誰也不敢說他是個97歲的老人，步履穩健呼吸均勻，若不是親眼所見連我也不敢相信。
秦怡偶爾會回頭找我，終南山上植被茂盛即便是冬日也很容易失去人的蹤跡，我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大概10米距離的地方，他們祖孫可以放鬆聊天，因為我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什麼都聽不見。
我的世界恢復了無聲秩序。
一路上行，秦晉掌控著基本速度，很快20幾分鐘過去前面的秦箏老爺子還是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秦怡則開始有點小喘。她平常自然有健身游泳戶外運動的習慣，只是她同時兼顧學業和長樂集團國內事業，能夠抽出來鍛煉的時間少之又少，何況幾乎一夜未眠之後馬上爬山，對誰來說都不是個愉快的事。
她回頭的時候我看見她額頭的細汗，笑了，我一點事沒有甚至連熱身都算不上，這種運動量我五六歲的時候就足以應付了。
可秦箏老爺子還是沒有照顧孫女停下來的想法，一直爬了大概40分鐘才在一處半山巨大青石平台停下，老爺子調整片刻喝了口溫水便開始打拳，龍華拳！
秦怡嚇了一跳，小聲問旁邊秦晉，「秦叔叔，爺爺什麼時候會打這種拳了？叫龍華拳是吧？」
秦晉點頭，「是，有十年左右了，最近幾年老爺子每周爬山兩次在青石坡打拳兩次。」
秦怡立刻高興起來，「唐簡練習龍華拳也十幾年了！」
秦晉一愣微皺眉頭回頭觀察我，我站在原地臉不紅氣不喘正全神貫注的觀察秦箏老爺子的拳法，老爺子這個年紀打出的龍華拳跟我的節奏氣力完全不同，但是卻有另外一種氣質韻味，不說臨陣對敵起碼強身健體絕對沒問題。
按照老爺子如今身體狀況再活個十幾年都不是問題，我從心裏由衷的替他高興替秦怡高興。
一刻鐘后老爺子收招，直立、屏氣、凝神，抬頭目視遠方。
秦怡馬上上去給她擦汗，倘若是別人這麼做肯定被訓斥，秦怡不同，秦箏老爺子爬了40分鐘山打了一刻鐘拳，渾身出了不少汗，而且步伐也開始有點紊亂，以他的年紀已經是好到不能再好了。但是還是要注意一下強度才行。
老爺子突然轉過身回頭看我，「打一套吧。」
顯然秦怡這個嘴上沒把門的把我賣了，老爺子好意讓我打拳展示一下不好不出手，出手是點到為止還是使出全力？
很快我就做出決定，為什麼不全力打一套年輕人的龍華拳出來呢？
終南山中冬雪初停，青石坡上綠竹簇擁，此情此景此地不發揮實力豈不是枉費了天工造化？
於是我脫掉羊皮夾克捲起襯衣袖子，緊了一扣腰帶，腰帶也是新買的，很貴，1188。因為我原來的腰帶是無論如何也搭配不上這套萬元行頭的。
拳出成片步走龍蛇，剛柔並濟，緩急相隨，心動形隨，韻味悠長。
收式，站定，些許細汗，微微氣喘。
不發一聲。
首先眼光變化的不是老爺子而是秦晉，剛才我就懷疑老爺子的龍華拳是秦晉教授的，但是仔細觀察之後便否定了。
不過秦晉同樣懂得龍華拳，至少是跟老爺子一起拜師學藝的。
「好拳，唐簡你師承何人？」秦晉大聲問道，這個問題恰好也是老爺子想問的。
「一個半路出家的武當道士。」我沉聲回應，關於自己的師承並不像細談，因為連我自己都還沒搞清楚道士叔叔的真實師承來歷。
像武當龍華拳這種名門正派的拳法一向講究師門傳承的，而我根本算不上什麼出身。
好在秦晉不是魯莽之人沒再追問，老爺子走過來重新上下打量我，「果真拳怕少壯，古人誠不欺我，好啊，沒想到一時興起叫孫女來爬山反倒偶遇同道中人。」
老爺子對我的印象大為改觀，可能他老人家看的更通透明了，因為我的道士叔叔也常跟我嘮叨拳法即人法，人法即是人品，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真正修行的武道中人很容易就能通過一個人的拳法看出一個人的人品。
莫非我的人品被老爺子看透了？
我什麼人品？
除去表面的冷漠自私除去骨子裏的封閉自卑，還能看出什麼？
本性醇厚良知尚存？
反正不要說別人我自己都無法把自己劃歸到正面典型那裏邊去。
接着在秦家人休息一會打算原路返回到時候我提出一個請求，自己上山看看，老爺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去吧，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於是我一個人上山，不是探險不是探秘，而是為了一個人孤獨的在自然叢林之中放縱的撒野一會，自從上高中在縣城住校以後我就很少回家，很少爬山了。
我喜歡大山，喜歡冬天，喜歡堅硬堅強的一切，我要深入大山深處大聲呼喊，我要讓自己緊繃了十幾年的神經放鬆下來。我勸人家秦裳不要把弦綳得太近，我自己何嘗不是呢？
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機會出現在眼前，那麼無論如何我都要把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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