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617章 相逢舊人
該來的總會來，越是形勢嚴峻我反而越是感覺到全身充滿力量，彷彿遇到的阻力越大困難越多我找到那張圖的可能性就越高。
一種十分奇怪的逆向感應，類似感覺不是第一次出現但是出現的頻率也不高，重點是以前出現這種逆向感應的時候每一次結果都對我十分有利。
「你笑因為緊張么，不過笑的有點奇怪。」秦怡用餘光看了我一眼問到，她同樣也是個很敏感的人物。
我沒有回復，通常按照比例很高，秦怡已經是特例，因為好像很快我們就成了或者被迫成了朋友。
秦怡也開始習慣我的無聲應對只是她肯定會擔心回到家裏也會出現這種情況，那可很不妙，她的父母三個姐姐可不是她這般好對付的。
「我也不知道你是有點緊張感好些還是冷淡些更好。」秦怡繼續說了句，我知道她在謀划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是被徹底戳穿我們的戲碼，她的交代是如果那樣她會立刻親自送我去機場飛回西安，然後她留在崇明島善後。
我沒辦法反對這個決策，一旦到了那種時候我的確應該馬上遠離是非之地，說什麼做什麼都都沒有任何意義了，畢竟我不可能真的成為秦怡的朋友。
「你若後悔還來得及。」這話本來應該是秦怡說的，反而先從我嘴裏說出來，看得出她明顯要比我緊張得多。
閑着的左腿一直不停下意識抖動，方向盤上的雙手也彷彿無處安放一樣焦躁，離家越近她越矛盾。
人一緊張身體就會出現一些連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本能反應，通常是一些無意識的小動作。
看破不說破才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在選擇張嘴勸說別人之前首先自己要先擺正自己的位置，要先讓自己冷靜理智下來。我腦子裏再一次思考此行的必要性和成功幾率，顯然在秦怡那裏衡量標準不一樣，她認為我的是只是小事一樁她的事才是大事更為重要也更為要命。但是從我內心深處越是接近崇明島秦怡眼裏的小事在我這裏就變得越來越重要。
不是堵運氣有可能空手而歸，是我的第五感，或許是第五感，敏銳的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特殊味道。然後想着想着我在副駕駛睡著了，並且很快做了一個怪夢。
夢中看見了一張圖，一張羊皮地圖，內容有山川河流有祭壇有村落，伸手去拿卻總是在距離咫尺之遙以後變得更加遙遠。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睡着就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醒來一樣，我睜開眼睛車子依然在高速公路上穩健的平治，車窗外的景色似乎也沒什麼大的變化，秦怡仍然目視前方安靜的開車，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抬手看錶，大概模模糊糊的確定自己睡了20分鐘不到。我的身體並不疲乏而且從沒有這樣瞌睡過，昨晚我睡的很好，六小時的睡眠質量很高，今天早晨吃了五星早餐去了健身房游泳館接着又吃了泰國菜，對我這樣的人來說身體已經一直在天堂了，應該精神百倍才是。
也不會因為精神壓力過大，的確有些壓力但是不算大，我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一切必要的準備，剩下的沒辦法準備的部分當場隨機應變好了。
短暫的怪夢之中我重新恢復了許久不見的那種輕鬆的自信，側過頭看着嘴唇緊閉的秦怡，「對我來說是去朋友家裏做客同時請教考古方面的事情，所以我現在的心態比較穩定。」
秦怡一愣，頓了頓，她已經知道即便她目視前方邊開車邊跟我說話我也能夠讀出她唇語的絕大部分，只要語速不是過快。
開車安全第一，之前我告訴過她不需要特意側過頭跟我說話。不同的人都從一出生以後尋找自己的生存之道，瞎子必須學會觸摸感知學會藉助拐杖來找路走路，聾子必須學會看別人口型和手勢，沒有手的人要學會雙腳參與日常事務，沒有腳的人必須讓雙手配合輪椅完成雙腳應該做的事情。
在外人看來了不起的技能只是我們這些非健全人的基本生存之道而已。
「我明白了，我介紹的時候說你是朋友，而你也已經把我當成了真正的朋友，所以你對我的父母姐姐會像對待宋戀兒父母兄弟一樣的態度，儘管不可能達到他們那種程度，但是作為頭一次見面來說過關事不會有問題的，你內心深處的底線比我高的多。」
「我這邊一直做着最壞打算，根本用不到，因為我家裏人肯定會糾結和必然誤會我口中朋友的定義，我們跟他們打一個認識差。」
秦怡的情緒終於跟着我的自大和沒心沒肺放鬆下來，當車子終於到達崇明島秦家別墅入口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已經跟我初見她時候一模一樣。
我卻被再次震驚，雖然早有準備，秦家有一大片地，那麼幾百畝總夠了吧？
秦家在這裏有一片別墅，那麼六七棟總夠了吧？
結果秦家自己有一個小區，以我的認識只能如此說，裏面獨棟別墅超過十棟，還有圖書館游泳館健身館電影院網球場高爾夫練習場等等，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奢侈世界。
車子從正門進入開了至少一刻鐘才到達秦放生和羅雪梅的別墅，路上秦怡已經熟練的給我介紹哪棟別墅事她幾個姐姐的哪棟是她的那幾棟是客房專門給重要客人度假休閑的。
但是人家的自家豪華居住區設計的絕對不是高級酒店風格，有着濃厚的家庭氛圍，如果非要讓我在有限的辭彙里找一句話形容自己的感覺那就是中國的就是世界的。
比如眼前秦放生和羅雪梅的別墅，並不大，中西結合的風格，第一眼看上去有種百年前上海灘十里洋場小樓的穿越感，地上三層地下兩層，但是仔細打量就發現其實這棟別墅內核是中國，表面風格和技巧借鑒文藝復興時期的某種風格。
協調統一舒服耐看。
別墅有前後並不算太大的院子，目測前面院子大概有300平米左右，以草坪假山流水和據說秦放生羅雪梅自己打理的盆栽和花卉。
院子裏有一個白髮老人正在澆花，拿着一個看似普通的水壺，看年紀大約60歲的樣子。
車子直接開進院子，向右一拐，有三個綠地車位，旁邊有兩棵高大的法國梧桐。
車位上已經有兩輛車，都是老爺車，一輛是幾十年前的甲殼蟲一輛是幾十年前的紅旗。
當秦怡的白色大G停進去的剎那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彷彿跟這裏格格不入一般，連同着我這個人。
我還沒有下車還沒有具體接觸任何一個秦怡以外的秦家人，但是我已經開始緊張，剛才的那種百分百自信迅速消失不見。
我沒有着急下車，而是下意識整理衣服，秦怡也沒着急，只是那個澆花的白髮老人已經抬頭看向這邊，然後輕輕放下澆花的水壺緩慢的走來。
「我媽媽，羅雪梅，她喜歡別人喊她的名字，因為她一直擁有自己獨立的事業和公司，從來沒有花過爸爸一分錢，而且這些年一直當幾所大學的客座教授教授紅學。」秦怡也開始跟我類似的緊張，我想平常回家一定不是這樣。
羅雪梅臉上身上尤其是頭髮完全沒有過度保養的痕迹，有歲月留下的印記也有自我珍惜的自信。
我趕緊打開車門跳下車轉過來迎著羅雪梅走過去，然後在距離大概2米的地方站定，不卑不亢的鞠躬問好，「你好，羅老師，我是唐簡。」
沒等秦怡主動上前介紹，我突然的舉動似乎完全打亂了秦怡的計劃，我沒跟她商量過自作主張的自我介紹。
羅雪梅見多識廣雖然也有小小意外但是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對着我微微點頭，上下打量一下，嘴裏緩緩說出幾個字，「嗯，來了，我……教過你，對吧？」
然後沒等我回答她突然一拍頭，「想起來了，金陵大學，我講《紅學與考古》的時候。」
我笑着點頭，笑容和眼神一樣乾淨不摻雜任何雜質。
羅雪梅走近一步，我們的距離已經不到一米，不要小瞧這一步的跨越，說明至少在羅雪梅面前我已經基本過關。
一切都不是有意，我根本不知道我竟然會認識秦怡的母親，因為羅老師當教授講學講座的時候用的是羅紅這個名字，所以即便此前秦怡提起母親的名字我也完全不會聯想到一起。
此時羅老師已經主動拉起我的手，再次上下打量，「怎麼，你就是秦怡要帶回來的朋友？」
此刻一旁被迫充當第三人觀看的秦怡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有驚喜有激動有矛盾有緊張，現在終於能稍微鬆口氣，忍不住打斷我們之間的親近。
「媽媽，你跟唐簡原本認識？他也是你的學生？」
羅教授笑呵呵點頭，笑容比剛才也更進一步，她這樣身份的人與人會面通常不會笑，保持風度禮儀而已，笑也是淺笑，如果她是笑呵呵的笑那麼說明這個人在她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媽媽，難道唐簡就是你跟我提過的那個很年輕就寫出紅樓考古史的學生？」秦怡也終於反應過來，我沒想到羅教授居然把這事跟自己小女兒提起過。
秦怡見得不到母親的立刻回答馬上伸手抓住我的另一隻胳膊，「唐簡，到底怎麼回事？我都糊塗了。」
我側頭面向她，簡單介紹，「大二的時候教授逼我寫了一篇《紅樓考古史記》的論文然後在國內國際幾個雜誌發表了，剛好羅老師那時候去金大做演講教授就讓我負責接待，說羅老師看過我的論文，就是這樣。」
我內心理解剛才為什麼羅教授沒有第一眼認出是我，一個是那件事過去大概兩年了，一個是我今天的髮型衣服鞋子甚至氣質跟在金大校園內的形象相差太多太遠，不要說她恐怕就是韓城遠遠看見都得先站穩仔細查看確定一下才能確定是我。
人靠衣裝這句話用在我身上應該頗為合適，因為試衣服的時候不止一個售貨員由衷的跟我說我比他們廣告裏的明星模特穿上更好看。
於是在羅教授拉着我的手的時候我微微臉紅，有點不自信的解釋，「為了這次特意買了套新衣服……要不然我怕失禮……」
羅教授笑的更加開心，「嗯，大概你原來的打扮秦先生會很生氣，稍微注意一下儀錶是應該的，是基本禮節，不過一下子花掉了你好幾個月的積蓄吧？」
我不知道當初教授跟羅教授說過多少我的具體情況，在我接待的時候羅教授問過我是不是在兼職工作，我說做了三份工還好不累。
簡單交流而已，剩下的應該是教授透露出去的，教授跟羅教授一直保持着相對聯繫，平常不會勤於問候，有事的時候會持續郵件交流。
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是，這是我能負擔得起的最貴的衣服了。」
這時候羅教授才跟自己小女兒說話，略帶責備的口氣，「如果是帶唐簡回家就該給人家做好準備。」
雖然一見面就被責備了可是秦怡還是很開心，開心的不得了，應該是少見的摟住母親的後背，略帶撒嬌模樣，「是，是我的失誤，下次一定改正。不過真是神奇，我跟唐簡還一路緊張呢，沒想到你們居然早就認識然後還不自知。」
原來羅教授打電話問秦怡我的情況的時候她只說過姓唐，在讀大四，別的什麼都沒講，如果她提前說了我的學校專業還有名字那麼羅教授早就知道了。
不過也許這種意外驚喜的見面效果才最好。
秦怡馬上下意識看看別墅正門，小聲問，「媽媽，爸爸在么？」
羅教授搖頭，「醫生讓他每天這個時候游泳，在游泳館呢，秦先生知道你們要來，一會就回來了。」
羅教授一直稱自己的丈夫為秦先生，初聽可能覺得有些生疏但是仔細體會就會發現兩人之間其實是伉儷情深。
這點不是身在秦家感受得到的而是兩年前聽教授說的，教授當年也只說羅教授有一個對她很好的丈夫，幾十年相敬如賓。
沒有說具體是誰幹什麼的，因此我也沒辦法得到更多信息，他說這些也是為了讓我更好的接待和了解羅教授，以便從人家那多學一點知識。
其實不嚴格來說當時教授是讓我拜師的，我也的確行過拜師禮，只是羅教授不是金大教授，偶爾演講才去，那之後陰差陽錯再也沒見過面。
郵件聯絡有過幾次，這兩年每年過年我都認真的通過郵件拜年祝福過，羅教授也都很快回應了。
羅教授算是對我很好的人之一。
果然我的反向預感沒錯，我的運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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