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條件

第58章 條件

到現在我依然沒有這方面的任何信息和證據,但是在我心裏卻似乎已經確定了這個答案。父親母親因為逃難因為逃避某個詛咒,又或是我出生在一個絕不該出生的日子和時辰。

我是個喪門星。

這是我自卑的源泉。

是的,一個人自卑也有源泉,因為有了這個源泉一個自卑的人的自卑才會從小到大源源不斷的迸發出來,不可更改不可取代更加不會消失,只會越來越自卑。

表面看長大了不那麼自卑了,實際上只是長大之後開始學着掩蓋和虛榮,開始不把自己的本來面目當眾表現出來而已。

教授……你到底在哪……

本來狼吞虎咽的我突然停住手中的筷子,我在暖和的火炕上喝着羊湯吃着餅子安然無事,教授呢?如果他真的受傷了那麼在這樣的天氣下在室外能堅持多久呢?

阿日善立刻看出了我的意圖,沒有發怒,而是用一種讓我最恐懼最噁心的語氣慢慢說道,「大雪封山封路了,你出不去的,你出去了只會自己凍死在荒郊野外……我的孩子……」

倘若她沒有加我的孩子這四個字我還能勉強忍受,這四個字一出口我立刻覺得全身上下都在被毒蛇撕咬一般,趕緊把頭看向窗外。

只是一盞茶的功夫外面的積雪就又厚實了許多,我當然明白這個時候出去的危險,可是誰也不能阻止我出去。

阿日善還沒有說完,「如果你答應我乖乖呆在屋子裏……我出去替你找到你的教授並且送上火車……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裏,巴爾思那頭蠻牛也不行,哼,他出去只能變成一隻無頭蒼蠅……我出去最多用半天時間就能把人找到……」

「我知道你的老師在哪……你要相信我……孩子……但是你一定要乖乖的呆在這裏不準出去……否則你的老師就再也不能活着走出大草原了……」

我再一次意識到阿日善十一個巫師,她說的不無道理,我即便不相信她的巫術占卜也得相信她比任何人都熟悉這裏的一切。

包括那些教授會感興趣的考古遺跡和未曾發掘的現場。

我看着她,不回答不說話,我得跟着去,這才是最好的辦法和結果。

阿日善開始改變策略,她也看出來我是一頭犟驢,如果不救回教授就絕不會罷休,除非她直接用她的巫術把我弄成植物人,弄成一個傻子。

而在那之前我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反抗,甚至可能會殺人或者自殺。

這對她來說是不能接受的結果。

我的命掌握在她手中,她要我活着我就得活着,她要我死的時候我才能死,至少在那婦人心裏對於這點堅信不疑。

她是個自大狂。

世界要按照她的規矩來運行才行,她不允許出一點點錯誤,一開始我以為阿日善是順服聽從巴爾思的,暴躁的老光棍巴爾思才是陷害我的主謀。

結果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巴爾思的心思在那婦人跟前根本不夠用。

她才是幕後的掌控者,大BOSS。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會贊同我的方法,對么?」

「孩子……看着我的眼睛……你會乖乖在屋子裏等著……我去把你的老師找回來……」

她開始使用巫術,比催眠術還厲害的可以短時間內迷惑和控制人類大腦的巫術,這是一種心理學技巧外加迷換藥物的完美結合。

就像東瀛忍者有遁術,遁術需要掩護,需要掩護的煙霧都可以在化學實驗室里製造完成,煙霧不但可以遮擋追趕者的視線隱匿逃跑者的行蹤同時還可以讓人短暫的失明眩暈甚至直接中毒而死。

這個世界上什麼事情都不會那麼簡單。

飯菜已涼,大戲也該拉開序幕,我還沒有做出回應,我的第一目標自然是跟着阿日善一起去尋找教授,因為阿日善一個人找到教授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那就是先殺死他。

阿日善現在已經單方面認定教授也已經知道了她守墓人的秘密身份,所以她要先於巴爾思和我找到教授,下手幹掉。

半天找回教授只是緩兵之計,至少在她眼裏我不會真的馬上自殺,實際上我也的確不會自殺,所謂自殺只是我對她的緩兵之計而已。

我還年輕,大學還沒畢業,活着還有大好的前程,一個一心求死的人是不會吃的這麼香睡的這麼飽的,這跟當年的文天祥身陷囹圄的細節有些類似。

阿日善從來都是個善於觀察細節的人,因為這本身就是女性所擅長的。

我又得做出一個訣則,我不會把自己的心事在臉上展露出來,我抬頭看着阿日善的眼睛,「你要去我也去,不讓我去除非我死了。」

我再一次強烈的表達自己的決心和意志。

「不,你不想去……如果你跟我去……那麼我們找到的將是你老師的屍體而不是活人……」

「沒人跟你說過么?你的生辰八字跟你老師的生生相剋……你們師徒的緣分本來就是孽緣……這一次他來到草原天生自帶血光之災……這些早在我的預料之中……唯一的意外是他居然在臨死前發出了求救信號……」

阿日善的眼睛像是綠色的大海,深不可測,即便我千百般不信,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內心更加緊張擔憂和恐懼。

只是並沒有在臉上表達而已。

這是我能忍耐的極限了,我笑了,冷笑,我需要通過反向冷笑來疏解自己內心強大的壓力與恐懼,同時也可以對成竹在胸的阿日善進行威懾,讓她永遠也不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的孩子,哭笑都沒用,要想讓你的老師活着你就得乖乖在這裏等著,一步都不要動……命數和劫數早已註定……絕不是一個凡人所能改變的……」

這個時候的阿日善每一個字說的都很清晰,每一個字都可以通過她口齒的動作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彷彿我根本不是一個聾子。

對付別人的時候我可以扮豬吃虎,可以假裝聽不見也看不明白,耍無賴后發制人。

可是對付阿日善我知道不可以。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每耽擱一分鐘教授的危險就會加大一分,最後我妥協了,「六個小時,六個小時之內我要見到教授,你要把他帶到我跟前,否則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毀掉你的一切。」

我也只能這樣說,然後阿日善幾乎什麼都沒準備下了炕穿上鞋直接出去了,也沒有把我反鎖在房裏什麼的。

她知道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雖然我大學還沒有畢業。

……

情人之間常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阿日善離開以後我也體會到了這種感覺,我沒什麼可做的手腳都沒地方放,心早已跟着阿日善飛進了狂風暴雪之中。

努力找了各種方法讓自己平復下來都沒用,最後我不得不找一本書看,居然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背包後面口袋的《等待戈多》。

「戈多」早已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名,而是被賦予象徵了任何可以等待的人或物。它可以是具體的,可以是抽象的,可以是虛無的,可以是實在的,可以是救贖,同樣也可以是死亡,這樣一個意象甚至被幻化成生命里所有美好或不美好,夢想或現實,出生或死亡的對等替換。

而「等待戈多」甚至成了一切無意義的荒誕行為的代名詞,一個人可以不知道《椅子》,可以不知道《禿頭歌女》,卻不能不知道「戈多」。

我一直特別注意裏面的動作,讓人難以忘記裏面一系列無聊的重複動作,愛斯特拉岡的脫鞋穿鞋,弗拉季米爾的脫帽戴帽,兩個人快速互換帽子,幸運兒,其實他一點都不幸,提着不鬆手的行李,所有動作機械單調,毫無意義,即使被人指點,被人責怪,還是沒有一個人停止,潛意識裏都像被人在脖子上套了根繩索。

我一邊看書一邊不停的動作,手指在動腳趾也在動,心思也在動,此時此刻我擔心的可不止教授一個人,師母和唐婉那邊沒有消息的時間越長危險就越大。

有人說在現在這個互聯網的世界裏只有你的微信里有六個好友就能找到所有你要找的人,所以在這之前我早就託付大個和李思思幫我留意任何有關唐婉的消息。

至於師母那邊我輾轉聯繫上了唐婉的二姐唐米跟她說了事情的經過,雖然還沒見過面不過唐家二小姐可是個雷厲風行辦事能力極強的留洋博士,所以這事跟她知會一聲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同時金大校隊主力後衛的媽媽是金陵市衛生局的一個副局長,我自然也託了他側面了解一下師母和唐婉的情況。

做完了這些我能做的就只剩下一件事,等,等待着三方傳來的消息,只是每次有消息過來都是讓人失望的消息,師母和唐婉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杳無蹤跡,不得不讓我聯想起母親失蹤的那個清晨……

我判斷這裏面知道內情最多的就是教授,偏偏他這個最直接當事人反而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太過反常的事情一定隱藏着一個巨大的秘密。

我只有解開這個謎團才能找到師母和唐婉。

其實我自己本身也身在地獄之中,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可這時候想着營救別人反而能讓我更加理智和清醒,就在一邊讀著《等待戈多》的時候我再次想通了一個道理,我自從一出生那一刻就註定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有天之驕子也有我這樣在娘胎里就被詛咒的。

所以安靜的等著就好,我已經給巴爾思發了信息提醒他那婦人去了,也提醒了那婦人要去的大概的方位。本來巴爾思去搜救的區域就是那婦人占卜指定的,兩人相差的距離並不會多遠,只是那婦人顯然沒有把占卜的結果全盤托出,那婦人留了一手。

就好像當年貓教老虎沒教會老虎上書一樣,是用來自保和當作殺手鐧的。

六個小時,這是我跟那婦人的約定,那婦人同意之後才離開,我相信她這個約定,她一個人出去搜尋的確比帶着一個拖油瓶的我要快速高效的多。

我也不再擔心教授的安危,不再擔心那婦人會直接殺了他,因為我也有殺手鐧,我的殺手鐧是我自己的命。

這點那婦人看得出來,否則她不會輕易答應把教授活着帶回來的。

事情仍然充滿變數,到處都是不確定因素,我能做的是坐在熱乎乎的土炕上靠着牆,看着外面的大雪,發獃。

我已經放下手裏的書,這本書文字並不多,許多人沒有興趣和耐心從頭看到尾,我已經看完了,又看完了一遍。

我讀書很快,一目十行,能記住的東西也多。

有人會把這種閱讀能力稱之為天才,但是我不是,我只是因為耳朵聽不見處在一個無聲的世界,就可以不受外界任何聲音干擾專心讀書。

其實任何人只要把耳朵堵上專心致志讀書學習的時候效率都會很高,甚至是平常的幾倍之多。

問題是很少有人願意這麼做,因此這個世界上最多的才是平常人平凡人。

實際上再次看完手裏的《等待戈多》以後我內心深處隱藏的那個慾望又開始熊熊燃燒起來,我想到地下去探險,看看地底下埋藏的到底是什麼。

現在我是這所房子的臨時主人,只有我一個人,我想幹什麼都行,我不相信也不害怕地下埋藏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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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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