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上山下山

阿婆阿公的感覺跟說書人的口信不謀而合，我不覺得這僅僅是一次巧合那麼簡單，接着我詢問了阿婆阿公是否認識一個說書人兩人都表示沒有任何印象。

也就是說說書人至少沒有在他們的早餐車跟前直接現身過，最多是遠遠看着遠遠等著而已，同時說書人與道士叔叔之間的關係也絕不是江湖相逢那麼簡單，說書人跟我的家族或者說跟我父親的家族一定有着某種隱秘聯繫。

這一切已經不光是猜測了已經可以確定為基本事實，那麼顯然無論是聽從說書人的口信還是相信阿婆阿公的感應約定都是最正確的選擇，所以看起來遙城我們勢必要呆上一兩天了。正如此前杜小丙跟我開誠佈公談論的那樣即便我們此刻不分日夜的快速回到牛河梁也幾乎找不到任何人找不到任何線索救不了任何人。在牛河梁找到一些答案的幾率還沒有西拉木倫河大，更加沒有留在遙城守株待兔等我的道士叔叔到來幾率大。

賭注現在押在我的道士叔叔身上，雖然結果未知但是顯然值得押寶一下。顯然阿婆阿公知道的了解的只是叔叔的一個表面而已，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和真實目的，當然我絲毫不懷疑叔叔給他們治病另有所謀，千百年來道士下山本就是扶貧濟世的。在民間一直流傳著一種隱秘說法：佛興盛世，道興亂世。作為大歷史學者和廣義理學士，我已從史學和理學角度明確研判，這個說法前一句不嚴謹，容易誤解；后一句是錯的，包藏禍心。

事實上佛學興盛於盛世向危世過渡期，道教興盛於危世轉向亂世的過渡期。狹義的道士概念，指的是皈依道教、道觀的道士、道姑，道門雅稱乾道、坤道。狹義道士的道學，可簡稱為狹義道學。不同的道觀，不同道長住持時期，其傳授的狹義道學內容是有差異的。

狹義道教、道學也可細分出廣義和狹義概念。傳統道教常被分為五大類，簡稱「道門五術」。這實際上是狹義道教、道門中的廣義概念。包括山、醫、命、相、卜。大體上，道門五術中的山，就是修生養性、修仙，也就是狹義道家中的狹義、核心概念。因此，「道門五術」中的「山」，有時也被稱為「道」。

當然醫就是廣義概念就是中醫，狹義概念則是道醫，道醫與廣義中醫是混沌一體，難以截然區分的。命，就是命理、算命；相，就是看相。卜，就是占卜，卜卦。廣義道士概念，是指各種道門、宗教、功法的修道士、修士。例如法家道士，指的是修行法家學說和韜略的修行者、修士，或宜簡稱法道士、法士。

墨家道士則指的是修行墨家學說和技藝的修士，或宜簡稱墨道士、墨士。由於墨士崇尚行俠仗義，因此也俗稱墨俠，其本質是行俠仗義的墨家修道士。在我目前識界，道儒墨法釋並無明顯界限，諸子百家豁然相通。諸子百家之所以有色相區別，是由於其典型學說、核心學說所限定，但典型、核心學說並非諸子百家的全貌、整體，只不過是其突出強調的內容，屬於特色文化、山頭文化、視角文化。

那麼平時隱居山野的道士，為什麼會紛紛下山？大隱於市，抱道潛居的道門修士，為什麼紛紛出關，入世修行？

這一點道士叔叔教我武術的時候特別講過分析過，當時還是小孩子並不太感興趣自認為左耳進右耳出可是誰知道如今回憶起來卻好像近在眼前，幾乎記得他講述的每一個細節。

叔叔認為道士下山你的第一個原因是危世影響生計，被迫出關、下山謀生。危世，就是世道從盛世、平世變壞——常常是盛世直接轉危世，所謂盛極而衰、樂極生悲，我稱之為「盛世突毀」。這導致道士群體在山上、書齋、*里生計困難，生活不下去了，難以繼續潛居抱道了，必須下山謀生，出關餬口養家。

而道家講求順天立命、自然生存，與靠天吃飯的農耕社會的經濟、政治、社會機制、體系渾然一體，受自然和社會經濟宏觀情勢——某種層面的大勢至——影響很大。但狹義、中義的道士，總體崇尚與世無爭，清心寡欲，生活節儉，養生功夫較高，生存能力強，一般生活困難相對較少，病痛較少，開銷少。常人遭遇的很多生活困難，中義道士多能通過道法修鍊進行化解，自行克服。所以，在盛世向危世過渡初期的佛學興盛期，道家群體壓力不大，道教大體上仍是隱學、隱士。

接下來第二個原因是在山上、*清修、耕耘、潛居抱道的道士群體，特別是高道，深感世道漸亂，世道將陷入浩劫，因悲天憫人之心，而出關、下山、入世修行，用道家得自天地人的正道良法，傳授俗世，扶正祛邪，匡扶濟世，正道化劫——這裏的正是動詞，就是使用正道、正法糾正、矯正政治時弊、社會病變。

這方面的一個特別典型、歷史功德卓著的案例，就是道教高人邱處機，邱真人，在元朝時期勸阻成吉思汗止殺愛民的典故。所以我認為三千年道家無量修士中邱真人的功德是極高的，修行達到了道聖正果。

當然我對聖人的最核心界定是，有巨大的濟世功德，特別是當時濟世功德。我一直不知道也不認為我的道士叔叔也屬於道士下山的功德之士，因為他在我眼裏實在是個好吃懶做不願意負責不願意幹活不想工作的遊手好閒的二流子。他只是為了躲避自己身上的責任為了逃避貧困的家庭年邁的父母而上山當了道士，而且我從沒見他遵守什麼清規戒律，當然我對那些也根本不懂。

一個小孩子的偏見是很難改變的，哪怕他已經長大了也不會改變反而會變得根深蒂固。也就是說在我心裏我的道士叔叔就是個不務正業不負責任的傢伙，算不得真男人更不要說什麼頂天立地了。

何況他懂醫術會救人這件事我更是一無所知，要不是今天陰差陽錯的遇到了阿婆阿公然後追上山來我還會堅持自己的偏見和誤解。在阿婆阿公眼裏我這個侄子一定是知道叔叔是什麼人的，他們對我們叔侄關係的判斷也存在着偏見，只不過是善意的偏見而已。

杜小丙很快感受到我不願意在阿婆阿公家裏多呆於是很快借口回車裏取些東西再回來先下山了。

「唐簡，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和空間來消化一下，但是我們傍晚必須回到阿婆家住，你叔叔跟他們有五年之約要回來繼續治病救人那裏才是等待他的最佳之地。」

我長長的呼了口氣，我這個年紀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長吁短嘆的年紀，我想讓自己盡量放鬆一點而不是保持在阿婆家裏的緊張和戒備。因為我也懷疑過阿婆阿公是相關人員，懷疑他們是否跟說書人一起在給我設置一個危險陷阱，萬劫不復的陷阱。

知人知面不知心，雖然阿婆阿公都是好人都很慈祥大家都很尊重但是他們接連失去了自己的四個孩子，誰又知道接連失去所有孩子的原因呢？

詛咒？

跟我小時候一生出來一樣的詛咒？

我不敢也不想繼續想下去那就只有暫時離開那裏回到車裏保持清凈保持清醒同時我也想了解一下杜小丙作為冷靜理智第三方的觀點和意見。杜小丙很快否定了陷阱假設然後又提出一種新的想法。

「眼前的說書人你叔叔阿婆阿公其實本身也是一種巧合，因為無論說書人還是你叔叔都不會知道若干年後的某一天清晨你會來到阿婆阿公的早餐攤吃早餐更想不到你會追到家裏探查究竟。說書人沒有手機並且一直不用我想你的叔叔也同樣沒有手機，那麼即便他們之前有什麼承諾也不是固定和精準到某一天某一時刻的。」

「他們這樣的人只是有一種超越常人的特殊嗅覺和豐富的生存經驗，說書人給你的建議是他的推斷和幾年前的口信，但是那個口信未必是帶你到遙城，沒人提前知道這單。」

「而且我有一種感覺這一次如果能夠等到你叔叔那麼我們一定能從他嘴裏得到一些特殊信息，我總感覺這個時候了你父親你母親不告訴你的事情你叔叔也許可以代替他們告訴你一點了。」

「是時候了，明白我的意思么？」

杜小丙對於這事很認真很投入我聽了也覺得的確有道理，不管是父親母親說書人道士叔叔他們到底有什麼樣的秘密瞞着我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也都是人，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絕不會飛檐走壁殺人無形未卜先知。

我到現在也堅信他們跟我一樣都是平常人而已，那麼杜小丙的結論就是基本正確的，那麼我們還是現在車裏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然後傍晚時分上山到阿婆家叔叔的那間房間里一探究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