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成雙

這可不是我一時興起的事情，這很可能是我一生都將從事的一件事，在找到我的母親之前。

我有一個越來越強烈的預感，我的母親還活着，就在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的某個地方生活着，我一定要找到他。

我上大學，畢業，就業，賺錢，一切都是為了找到她，我的人生從來都如此簡單。

母親給了我兩次生命，第一次是生了我，第二次是教會了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讀書說話寫字，那麼我就會用我一生的時間來找到她。

……

眼前的C龍無論形態規格顏色味道都屬於古物，距今至少5000年以上的歷史，我還沒有機會動手觸摸不過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是如假包換的珍品。

這就更加奇怪，原來居然存在一模一樣的兩件國寶級C龍。

然後我突然笑了，「你們賣不掉的，這屬於國家一級保護文物，沒人敢買。」

我知道我說這話很幼稚，因為無論國內還是國外文物黑市、走私、侵略掠奪從來都是存在的，我這樣說只是要證明一件事，向巴爾思和那女人。

我確定眼前方桌上的C龍是真品，我會用我的生命來守護，誰也別想把它賣掉。

誰知巴爾思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詭異的笑了，「小子，要不這條C龍給你然後你花錢把那個死人給安葬了，好么？」

難道這又是兩人的詭計？

我的心再一次下沉，他們為什麼非要我去安葬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我失蹤多年的母親么？

想到這我的身體一下子變得透心涼，從裏到外再也沒有一點溫暖，像個死了好幾天的冰冷的死人。

那婦人看我嚇成那個樣子也不勸慰，也不嘲笑，也不火上澆油，她默默的拿起酒杯，我以為她要繼續喝酒，可是誰知她突然用自己左手食指在酒杯上方輕輕一探，那杯酒居然騰的一下子著了火。

酒杯上閃爍著藍色的火苗，酒很純，現在許多白酒溫熱了想要點都點不著的。

那婦人一手托著酒杯另一隻手在藍色火苗上面畫圈，嘴裏念念有詞，我聽不到耶看不懂，女人的臉色突然變得肅穆而可怕，好像一下子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婦人開始把酒杯上面的手直接伸進火里，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猙獰，她似乎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和灼燒感。我以前從未見過這麼怪異的情況，只是教授會偶爾講一些他年輕時候參與某個墓葬考古發掘的晚上發生的怪異事件，教授說他不信鬼神所以從不害怕，他講述那些離奇故事的時候情緒也很穩定，可是我還是注意到一個別人無法發覺的細節，那就是每當教授講起那種事情的時候他嘴裏發出的氣味是不一樣的。

平常教授看起來邋遢實際上卻是個有潔癖的人，衣服兩天一洗，一天早晚兩次澡，早晚刷兩次牙，平常上課之前一定會吃一塊口香糖，所以他嘴裏非但沒有什麼難聞的味道反而一直很清新。

只有他講那種事情的時候他的嘴裏會因為緊張而發出一種淡淡的臭味，像是屍腐的味道，一開始我以為只是巧合而已，人吃五穀雜糧再乾淨的人口腔里也會有味道，但是大學四年每次教授講起古墓事件都會如此，那麼這就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巧合那麼簡單了。

這事我誰也沒有說，連教授也沒說。而現在在陌生的冬至的蒙古大草原我居然又聞到了那種口腔里發出的味道，屍腐的味道正從婦人的嘴裏源源不斷的發出，我緊緊盯着，努力聞着。

由此我幾乎可以斷定那女人一定也去過古墓，而且還不止一座。

甚至這是一個從小到大都遊走於墳墓的女人。

我沒有害怕，我熟悉這種感覺熟悉這種味道，對別人是恐怖的事情對我則是難得的機會。我對巴爾思和那女人正在逐漸了解他們對真實的我卻還是幾乎一無所知，這才是對我最有利的情況。

婦人突然把伸進酒杯火苗里的手猛的往上一揚，火星四濺，本來一團藍色幽靈一般的火苗瞬間分散成無數個，星星點點從高處下落。

下落的方位不是那婦人的位置而是像長了眼睛有了靈魂一樣奔着我而來。

我沒有做任何躲避的動作，睜大眼睛，直接面對，我跟我的教授一樣，不信鬼神。

火星很快消失，我的身體也沒有任何異樣，我看着對面開始變得極為詫異的女人，她顯示猛的一愣然後下意識的沖着我睜大的眼睛揮揮手，她在試探我還有沒有知覺跟反應。

我的眼珠開始不動，身體僵硬，女人馬上又從詫異當中緩解過來，臉上帶着一抹詭異的驕傲，對着她對面的巴爾思開口。

「好了，現在這個孩子是個活死人了，我們可以繼續說說那個人的葬禮了。」

巴爾思沒有立刻回話，他也很好奇我的情況，他好像也是第一次見那女人使用這樣奇怪詭異的方法來奪走一個人的靈魂。

「你用的什麼妖術？」巴爾思明顯有些不滿，也許他更喜歡直接用拳頭解決問題，因為他從小就足夠強壯足夠暴力。

那婦人重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沒人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巴爾思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是個木頭人，不能說話不能動，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

是那婦人嘴裏說的活死人。

婦人這次沒有再用手指點着酒杯里的白酒而是抬頭喝了下去，我相信這一杯一定是帶着溫度的白酒，剛才藍色火苗的溫度還沒有消去。

婦人端著空酒杯再次陰沉起來，「巴爾思，不該你知道的事情不要瞎打聽，閉上嘴做你該做的事。」

巴爾思顯然覺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視和侮辱，立刻火往上冒，「臭娘們，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命令我？既然你這麼有本事，那麼那個人的葬禮你自己解決吧！」

「還不是你害怕了，他活着的時候你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死了你還是害怕他，你做的虧心事太多了！」

巴爾思的暴怒起到了不錯的效果，那婦人並沒有立刻跟巴爾思撕破臉皮決一生死的打算，她真的需要巴爾思去埋葬那個可怕的人。

我到目前為止還是個活死人，我連那個可怕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只有繼續做個活死人。

婦人抬手給巴爾思倒了半碗酒，笑了，笑的有點陰森可怕，「算了，為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野孩子生氣不值得，我們還是研究正事吧，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你應該也很清楚，他死後七日內必須在高嶺龍脈處入土為安，否則後患無窮。」

「今天就喝到這你睡會，睡醒了馬上帶着東西出發去賣了，賣了立刻回來按照我之前告訴你的七個步驟埋了那人，你和我還有這片土地才能平安。」

巴爾思端起碗來咕嘟咕嘟把酒喝乾然後倒身便睡，很快就傳出粗重的呼嚕聲，跟他的寵物阿大一樣的頻率。

那婦人嘴裏說着就喝到這裏卻沒有鳴金收兵，見巴爾思躺在旁邊睡著了她又自己喝了起來，她用酒杯喝，喝的也不快，她喝酒不是想把自己喝醉，就是不想讓自己睡着。

她要保持清醒，她要看着巴爾思睡醒帶着C龍離開，她在值班，值夜，她不想睡覺或者她不能睡覺。

她沒有再看過我，因為我是活死人。

這時候活死人突然開口了，「你害怕那個死人也害怕黑夜，你不敢睡覺，你是個膽小鬼。」

婦人嚇壞了，右手一抖酒杯掉在方桌上，酒杯里的白酒唰的全都灑在她的褲子上，她有些驚恐的弓著身子看着我，活死人怎麼會說話？

她的巫術居然沒起作用？

這在她是絕不可想像的事情。

但是現實就是如此，我從來都沒有被她的巫術影響，我只是假裝變成了活死人，我在扮豬吃老虎。

婦人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一點，粗聲問，「你到底是誰？」

這本該是我問他們的問題，他們之前似乎早已了解我的一切，現在看來那些都是假象，他們真的並不了解真正的我以及我背後的家族。

天亮了，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不但睡著了而且還睡的很香很香，一個夢都沒做，我很久沒睡的這麼好了。

我沒有再跟巴爾思和那婦人熬下去，沒有任何必要，我知道了他們要做的事，我要做的也做了，我在睡覺之前往巴爾思手心裏偷偷放了一張字條。

上面寫着：你敢倒賣國家文物我就報警。

這話並不幼稚，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缺錢可以想很多辦法，直接把那條C龍上交國家也可以拿到一大筆獎金，這筆獎金的數目我可以保證足以安葬那個人。

因為C龍只有通過黑市才能交易，而且價格會大打折扣同時還要冒着隨時被抓的危險，我更擔心的則是國寶級別的C龍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流入國外藏家之手。

一旦被秘密走私賣出國門那麼想要再拿回來就猶如大海撈針，太難了。

中國傳統文化當中最講究的就是好事成雙，因此從古至今無論是房屋還是生活用品藝術品祭祀用品，基本上都是成雙成對。

本來有兩個一模一樣的C龍就因為我沒有在它流失的時候進行阻止那就是我的責任，我從來不是個偉大的人也沒有任何社會地位，我現在所做的都是出於自己的本能。

再具體一點就是出於專業技術的本能。

如果只是因為我給巴爾思留了一張報警字條指望着他良心發現或者害怕恐懼而放棄去黑市販賣C龍那我就太天真了，不，不是天真而是愚蠢了。

最重要的是我沉着那婦人出去上茅房的空當沉着巴爾思睡的跟死豬一樣的空當把那條C龍給掉包了，現在那個口袋裏的是一個形狀跟C龍差不多的乾癟的絲瓜還有半塊磚頭配重。

並不是提前準備的，也絕無提前準備的可能，我是在一瞬間找到了能找到的最好的兩樣替代品。

真正的C龍早被我隨手塞進我的背包夾層拉好拉鏈然後放在自己的身側摟着，我之前也是這麼睡覺的，所以這個姿態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巴爾思並不是一個細心的人，他只是表面看着強大而已，他兇惡的外表高大的身材比石頭還硬的拳頭足以唬住絕大部分人了，只是我是這其中的意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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