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平江府

第478章 平江府

楊行開車時候的眼神有了變化,我不清楚他的過去,只是剛才在天台上杜小丙告訴我他曾經有個女兒但是過早夭折。

補償心理好與不好是個很嚴肅的社會問題我並未研究過,隨着車子在清晨的馬路上急馳我的大腦反而放鬆下來,我唯一想着的跟身邊開車老闆有關的事情就是,如果出現意外我用拳頭打敗他的幾率是多少。

很快我得出的結論是百分之九十以上。

於是我更加放心和放鬆。

青年旅館很快到了,很輕易就看見兩個小孩子,老闆娘正放下生意專心的陪着三個孩子在玩耍,在玩遊戲,老鷹捉小雞。兩個孩子臉上滿是拘謹的笑容。

姐妹倆除了我這個臨時舅舅別的陌生人還是不會相信,儘管老闆娘對她們很好,居然買了新衣服還。

我像一個真正舅舅一樣走過去張開雙臂,姐妹倆抬頭看見一愣然後立刻不顧一切的滿眼淚光的衝過來鑽進我的懷裏,我高興的將兩姐妹一左一右同時抱起。

「舅舅回來晚了,舅舅來接你們了。」我不顧一切的忘我的大聲說着,看的身後的老闆娘都下意識低頭,眼裏有淚花。

她是個善良的女人,我沒有看錯。

這時候楊行已經大方的上前自我介紹並且對老闆娘表示萬分感謝,他不是那種熱情的人但是卻可以從他的肢體和眼神當中看到他的真誠。他沒有直接給老闆娘現金什麼的而是給了一張名片,說,「我是土生土長的金陵人,這片有什麼事就打個電話。」

其實這並不符合他歸隱的性格,但是卻說了,他是為了孩子真誠的感謝甚至帶着感恩。

他看向兩個小孩子的目光明顯不同,有隱藏的憂慮哀傷也有無法抑制的欣喜和快樂,他不是需要小孩子而是他從心底喜歡小孩子。

難道他是因為年輕犯錯失去幼小的愛女才歸隱的?

我抱着孩子回到房間收拾東西一刻也不肯鬆開,腦海里卻奇怪的想到另一個地方,關於隱居的地方。

蘇州,蘇州從來都是隱居之地,大多數人回到姑蘇是歸隱山林,可是卻又不真大回歸山林而是想着法的把山林帶進城市之中,於是便有了假山湖泊有了古玩傢具瓷器有了新的文化。

回憶再次侵襲入腦,蘇州距離金陵並不遙遠甚至很近,白髮蘇州三千年,蘇州跟杭州一樣是個考古學生必去之地。

盛夏,偏挑個陽光正盛的日子,近中午的時分,我和韓城尋山去。目的只是檢驗一下,草深林密處,究竟能帶來多少清涼。用韓城的話說難得他這個俗人也浪漫一次。

蘇州城西,石湖之畔,上方山上。我當時就驚嘆於當年范成大獨到的眼光。

雖說春秋吳越相爭,這也曾是戰火紛飛的戰場。而之後的年代,這片離蘇州古城最近的山水皆具的勝地,一直是名人雅士特別鍾愛的地方。

至近年,封山育林、着力營造,作為國家森林公園,上方山更成為都市人暫避城市喧囂最便捷的所在。濃蔭深處,尋古訪幽,空氣似乎已經不那麼灼熱烤人,心也似被清水洗滌過一般。

真正的芳草自生茶磨嶼,畫橋東注越來溪。

高溫天的日頭,烈而刺目,站在綠林蓊蓊的上方山腳下,即便還是上午,依然覺得熱辣辣。上方山景區大致由三個*構成,由北而南,由低到高分別是茶磨嶼,郊台山,楞伽山。

三面臨水稱為「嶼」,茶磨嶼就是這麼一座小山,我們從這兒出發。

坐落在東崖邊的范公祠,也稱石湖書院,由明朝御史盧雍為紀念范成大所建。這一處建築依山面水,粉牆黛瓦,祠內古樹蔥蘢,遠望便可見石湖煙波浩渺,經行春橋更可直抵山前,明代蔡羽曾經描繪:「吳山、楞伽、茶磨並緣於湖,茶磨嶼為尤美,北起行春橋,南盡紫薇村,五步之內,風景輒異,是茶磨使之也。」

看來范成大晚年歸隱石湖不無道理。

范公祠南側山崖邊有一座石佛寺,又叫觀音岩,觀音岩前澗水流碧,兩崖壁立如削,崖上林木蒼蔥,古意盡顯,乾隆下江南來到這裏,不禁感嘆這才是真石湖。

邊上一座治平寺,始建於梁天監二年,至北宋治平元年改建,因年號而得名。寺內一棵古銀杏蒼蒼如蓋,站在下面頓覺涼快不少。

出門不遠拐一個彎,就是石湖草堂了。嘉靖元年,智曉在治平寺后建造了石湖草堂,明代蔡羽在《石湖草堂記》中寫道:「左帶平湖,右繞群巒,負以茶磨,拱以楞伽,前陰修竹,后擁泉石,映以嘉木,絡以薜蘿,然群翠之表。」一番修辭之中,那個集天地靈氣的石湖草堂躍然於眼前,不由令人神往,明代才子唐伯虎、文徵明、王守、王寵、湯珍等常常在此結群雅集,遙想當年,何等風雅。

石湖草堂外有越公井,雖然如今兩口「越公井」傻傻分不清楚,但曾經「日供萬人飲」的盛狀卻被歷史所記載,隋朝大將楊素曾將蘇州州治遷至上方山,險些改變蘇州老城的發展,當時開鑿的越公井就是這一變遷的歷史見證,雖歧途終返,我們卻還是能從中看出上方山優越的宜居條件,不然又怎麼會被楊素相中?

不是相關專業人士很少有人知道範成大這個人的,我則內心通透,甚至我理解的蘇州歸隱正是從他開始,在大二的時候就跟着教授對其進行過系統的考古研究。

所以對於他我至少算得上專業人士,雖然還差的很遠。

范成大,字至能,一字幼元,宋平江府吳縣也就是今天的蘇州人,少年時自號「此山居士」,晚年又號「石湖居士」。生於宋欽宗靖康元年六月初四日,卒於宋光宗紹熙四年九月初五日,一生跨越兩宋四朝,享年六十八歲,謚文穆。

紹興年間進士,曾任廣西安撫使及四川制置使等地方大員,所歷卓有政績,在朝則官至參知政事,位在執政之列。范成大素有文名,尤工於詩,與楊萬里、陸遊等人雄踞南宋中興詩壇。乾道年間嘗出使金朝,義無反顧,冒死為南宋朝廷爭取平等地位,竟全節而歸,風烈可頌。

但正是這位不辱使命的名臣,在青年時期卻有一段獻賦朝廷,歌頌合議的故事,他一生都不願提及。

紹興十二年在高宗趙構與秦檜的主持下,宋廷與金朝正式簽訂和議,雙方划淮水而治,南宋屈膝稱臣,割讓唐、鄧諸州,並且向金歲貢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付出如此昂貴的代價,南宋保住了半壁江山,另外得到的附加回報是,可以接回徽宗趙佶的靈柩以及高宗的生母韋太后。

不過,「紹興和議」簽訂之前,朝廷上下圍繞和、戰問題爭論異常激烈。後來,當局者一意孤行,對內冤殺岳飛,自毀長城,對外則卑事金人,簽訂和約,但輿論洶洶,頗以和議為恥。為了彌合當局與輿論之間的裂痕,維護政權的穩定,當時的高宗可謂煞費苦心,刻意打造「孝子」形象,以表明自己乃是為了迎回亡父和生母,才不惜屈己求和,試圖用此來博取輿論的同情,挽回人心。於是,紹興十二年八月韋太后被迎回臨安的時候,朝廷乘機大肆渲染,「滿城士庶夾道聳觀,皆以手加額,歡聲洋溢」。

韋太后安居臨安慈寧殿後,不僅宰臣文武百官紛紛上表稱賀,而且還有許多人「獻賦頌雅歌」,稱美聖德。熱鬧歡騰的背後,首先要推當局導演之功,但也不能忽視臣民揣摩*的助力。

導演的一方主要為了標榜「紹興和議」的合情合理,*的一方則能取悅「聖意」,雙方默契合作,共同製造了這場「政治秀」。而身在京城的范成大,也未能免俗地參與了迎接韋太后的「盛會」,擠進了*的集體,與大家一起歡呼鼓舞。

南宋著名史學家李心傳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四七中記載道:詔:「皇太后迴鑾,士人曾經奉迎起居及獻賦頌等,文理可采者,令后省看詳,申省取旨。」

時獻賦頌者千餘人,而文理可采者僅四百人。大理正吳頌曰:「輔臣稽首,對揚聖志,惟斷乃成,願破群異。」有司奏為第一,左承議郎知真州張昌次之。詔:「有官人進一官,進士免文解一次。」

於是,吳縣范成大亦在數中。,江寧人。成大,雩子也。

歷史從順序上看便是從生到死,但是如果把從生到死當作一段極其傳奇的故事來研究就會發現大有文章。

關於上面這段軼事,另一位熟悉朝野掌故的南宋學者王明清也提到:紹興壬戌夏,顯仁皇后歸就九重之養,伯氏仲信,年十八,作《慈寧殿賦》以進雲。

興言流涕,如昔人《二老歸西伯賦》云:「一為尚父,一為餓者。」雖升沉之不同,其趣一也。

伯氏仲信即王廉清,字仲信,乃王銍長子,也是王明清的長兄,學問賅博,著有《京都歲時記》等。王明清在書中載錄了家兄《慈寧殿賦》全文,洋洋洒洒數千言,足見文采卓絕,但讀罷上文摘引的一段內容就可以明白,它根本上確實是在為「紹興和議」搖旗吶喊。

綜合李心傳與王明清兩人的記述,當時獻賦歌頌的多達上千人,文理可采者有四百人,少年范成大亦以賦文優異脫穎而出,受到朝廷的表彰。那一年,他才十七歲。

不過,包括范成大在內的絕大多數人的賦文都已經不傳。事實上,獻賦固然得着一時的恩榮,但過後想想,畢竟是阿諛逢迎當局,容易為士林不齒。正因為如此,范成大雖然經常回憶「京城遊子」的種種經歷,卻絕口不再提獻賦一事,而在好友周必大撰寫的《神道碑》中,也對該事諱莫如深,不僅未著一字,反似有意遮掩。也有學者認為,范成大獻賦一節,應該受到在京城做官的父親的推動,甚至賦頌本身也是父子倆精心合作的結果。這種推測當然並非完全沒有道理,但似乎總還有一點為賢者諱的意味。

自從楊廣開創科舉制度以後歷朝歷代此類事情都很多,都繞不過這樣的事情和事故。根據朝廷頒佈的詔令,獻賦揚名的范成大獲得一次科舉考試「免文解」的優待,即不必經過地方發解試,允許直接參加禮部舉行的省試。

紹興十二年正是省殿試之年,四月發榜錄取進士二百餘人,獻賦歡迎韋太后南歸則在同年八月。宋代科舉一般三年一輪,下一屆省試安排在紹興十五年。倘若不出意外,才華橫溢的范成大極有可能在二十歲那年就金榜題名。但是,獻賦的第二年,范雩突然病故,而蔡氏先前已離世,一夜之間,范成大就從無憂無慮的得意少年,變成了無依無傍的煢然孤兒。

按宋代科舉制度規定,喪服中的范成大,還暫時失去了應舉的資格。迫不得已,他只好離開臨安,回到故鄉平江府,並寄居在崑山薦嚴資福禪寺,從此幾乎十年不出,在寺院苦讀中排遣無盡的哀思。

而我跟韓城表面上是旅遊閑逛實際上是我想尋找更多范成大歸隱的足跡,可范成大與蘇州如何跟眼前的楊行都毫無關聯,我的思維未免過於跳躍。

楊行就在旁邊幫忙一起收拾,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祖籍哪裏?」

楊行一愣隨後沉吟答道,「平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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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字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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