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決絕之路

我當然有理由為自己的虛偽找借口，因為我的聽力剛剛恢復，聽見的聲音極其有限，這個世界上比楚易聲音好聽的女子一定千千萬，相比之下楚易根本不算什麼，甚至可以說是一隻醜小鴨而已。

心存高遠對於一個男子來說從不算壞事，而且中華男兒跟國外的一些專業人員，科學家教師工程師還有很大區別。因為我們優秀的傳統文化傳承，大部分男孩小時候的志向都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是心懷天下。功成名就其實不算最終目標，治國安邦才是最高理想。相反國外的科學家工程師相對更自我一些，考慮事情的角度通常從個人出發，做規劃也是個人規劃。如此反差巨大的差異並不能說哪個好哪個不好，只是當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需要萬眾一心度過困難跨越苦難，需要集中一切力量反抗壓迫並且重新走向輝煌的時候，一定是我們的國家更有凝聚力使命感自豪感。

到現在為止我並未出過國，但是現在社會早已實現坐在家裏一部電腦一部手機就可以知曉天下了，我是受過名牌大學高等教育三年的大學生，至少我有知識並不愚蠢，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判斷，同時有自己的專業特長。其餘不說，金陵大學這所建校超過百年的名校在育人方面一直都是成功的，很多教育理念說教書育人，但是金大則一直強調育人教書。何況隨着現代科技的高速發展，隨着各種自動化機械人和智能程序代替人工勞動，育人才是第一位的，金大的畢業生在國內許許多多崗位上做出了許許多多輝煌的成就。

雖然從高中開始我們就在課間操的時候高聲宣誓：今天我以母校為榮，明天母校以我為傲。

這句話我反而相對金大說，雖然也許我註定只是眾多金大畢業生當中最普通的一個，但是內心深處總還是忍不住有些年少豪情，總希望有一天在金大的優秀校友牆上出現自己的照片和名字。我不覺得這是虛榮，相反覺得這是一種動力，一種特殊的內在鞭策自己的動力。我不知道楚易對於自己母校的自豪感如何，她的學歷是體育系的研究生，當然以後肯定會繼續讀出一個博士來。她看上去四肢發達健美，通常這樣的女生文化成績並不突出。因為文化成績突出的女生大多數無法受苦，尤其是受體育生訓練比賽的苦。楚易則是特例，她的文化成績一向在前三，雖然我對此並不吃驚，可是跟她不太熟悉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還是會以為她也是因為文化成績一般才報考的體育生。

當然知道楚家真實背景的人除外，問題在於平常在大學校園裏，楚易這樣的外貌身材性格她自己不說誰能知道她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金陵王朝的唯一繼承人？

的確有一些個例，像她這樣的富二代，可很多也都是因為家裏還有其餘的兄弟姐妹可以繼承家業才會如此任性，楚易不同，楚易身上背負的可不止金陵王朝一個產業，金陵王朝對於楚家真實的實力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所以金陵王朝永遠也不會上市圈錢，永遠也不會缺錢。金陵王朝就是一個獨立的強大的自我品牌，是楚家人倔強性格的一種隱秘象徵。

通過最近的接觸我認為楚家人在社會上的低調可算國內之最，雖然肯定是之最之一，但是已經十分難得了。因為做商業本身一定需要高調宣傳融資合作，楚家背後自己支撐起一個龐大的金融帝國，所以楚雲和趙先生創業的過程絕對稱得上世界金融史上的一段奇迹。

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怎麼成功的，我本身不太在乎這些事，以前根本不關注，現在卻不得不重視起來。

楚易則仍然陶醉在自我滿足的世界之中，「很小的時候，大概三四歲我就在省電視台給動畫片配過音，然後很多人都找我配音，初中高中的時候我還配音了兩部比較有名的國外動畫。只是後來因為找我的人太多了，我乾脆玩失蹤全都拒絕了，至今提起這事我爸爸都覺得有些惋惜，他偶爾會說如果我不生在楚家那麼完全可以做一個全國知名的新聞主播。可見我選擇做體能教練對爸爸的打擊有多大。其實爸爸是個有傲骨的人，雖然外人總以為他這些年一直懼內，在家裏在公司里都沒地位，過的很不男人，實際上我卻知道爸爸內心深處的孤傲和寂寥。如果我是個男孩也許更能跟他說話，正因為我是個女孩所以他一直都在保護我，從不肯跟我吐露他自己的艱難。」

「以後，有機會你可以代替我跟他聊聊，我有種奇妙的預感，那就是你跟爸爸最終能聊到一起。雖然你這個小孩子特別不喜歡跟別人說話，不過現在不是改變了許多麼？」

我按下跑步機的暫停鍵，身上稍微出了一點汗，畢竟跑步機上中速跑對於我這個體能怪根本不算什麼。楚雲要求我最近不要做持續的大運動量運動，她是世界上最頂尖的醫生，我遵醫囑。這也是我媽從小教會我的，要相信醫生，尤其是相信給自己看病的醫生，因為醫者仁心，醫生都想治好病人的病。如果病人不相信醫生不配合那麼最終受苦受難的還是自己。我媽總是這麼善良，善良到小時候偶爾會覺得她很蠢。

可如今回頭看去母親才是真正的大智慧，跟普通家庭婦女，跟一般農村女人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我的母親如果不是因為家族使命必須找一個像父親這樣的老實人結婚生子完成任務，那麼她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大城市的大學畢業生，畢業後會出國深造然後回國，她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科學家工程師也可以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教授大學校長。我媽的人生會變得順理成章，對國家做出更多貢獻。我媽很愛國，儘管她的愛國表現的很單純很固執，但是我骨子中的愛國情懷大部分都是她從小教導的。

我媽說一個男孩子熱愛自己的國家才是大孝，孝順自己的父母只是小孝。這句話我會永遠記得，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傳承下去。

在海島的時候我覺得楚鍾南掌握着我的把柄，他知道許多唐家姬家的隱秘，他看起來也想跟我單獨溝通，可惜陰差陽錯最後跟他溝通的機會並不多，而且後來事情的焦點全都轉移到楚易身上。我不知道楚易為什麼會下意識的將我和楚鍾南歸為可以聊到一起的同類，我只知道在楚易心中除了小時候那件事以外楚鍾南作為父親還是合格的，溫和的。

「你不相信我說的？」楚易反問。

「不，我……你爸爸一會就會過來這裏。」我抬手摸摸鼻子突然變得神秘起來。

「又是第五感？小孩子！」楚易深知我不會編瞎話，所以馬上做出第一判斷。

我看着她，「他的情緒似乎有些失落，看來外面那件跟我有關的事情處理起來有些棘手，顯然你姑姑在這裏穩住我，你爸爸在外面親自處理那件事。我只是突然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與我有關又不能告訴我呢？」

「如果這件事與我媽有關他們全都瞞着我，如果我媽因此受到傷害，那麼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楚易抬手遞過來一條嶄新潔白的毛巾，眼睛盯着我微微細汗的臂膀，身為一個頂尖體能教練她對男子的身材比例脂肪含量肌肉脂肪比這些十分在意，要求十分嚴苛，可哪怕她再嚴苛我的身材比例肌肉線條肌肉脂肪比例都是她見過的男子中最好的。因此出於職業習慣她會經常忍不住看，在海島上每天去海里或者在游泳池裏游泳的時候她也會看，反正我都習慣了。

「他們要保護的不止你還有你的母親和妹妹，這不是我的第六感而是出於對他們真實為人的了解。如果說我家裏四個長輩當中心存善良更多的一定是爸爸喝姑姑兄妹倆。」楚易很認真的給出她自己的判斷。

我尊重她的判斷，只是關心則亂，尤其是涉及到我和我媽的事情，看來背後的一些力量知道我在參與杜家事件的解決，暫時找不到我也沒辦法對我下手，就直接針對我媽和我妹妹了。

我攥著拳頭，潔白嶄新的毛巾鑽在手心，沒有去擦汗，我的憤怒最近經常無處發泄。於是我轉身走到旁邊角落的區域去練習拳擊，根本沒戴拳擊手套，只是將那條嶄新潔白的毛巾撕開為二，簡單麻利的包裹在拳頭之上。如果一個人打沙袋可以打的雙拳見血，那麼他一定很憤怒很瘋狂。

鮮血很快染紅了潔白嶄新的毛巾，在楚易叫停之前我自己主動停手，我不能做持續的劇烈運動，我要徹底治好自己的耳朵，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還有我媽我妹妹得保護。

看着我野獸一般模樣，楚易非但沒有任何恐懼眼裏還流露出深沉的欣賞，因為這麼多年她內心積鬱恐懼憤怒的時候也會採取跟我一摸一樣的方法來發泄，因此沙袋上本身就有去除不掉的血漬，不是我的而是她的。現在我們的血跡混雜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我突然想倘若戰爭爆發，那麼我們倆一定是頭兩個悍不畏死衝上最前線的戰士，我們骨子裏就是戰士，或者我們生來就是戰士，註定一生都要在戰鬥中度過。

……

外面風雨很大，所以楚鍾南再小心也沒辦法避免被淋上雨水，因此他進門的時候顯得有些狼狽，其實所謂狼狽更多在於心而不在於形。外形上可以看起來狼狽但那不是真正的狼狽，真正的狼狽是內心深處的狼狽。

楚雲還在樓上睡覺，畢竟凌晨三四點起來折騰她需要更多的休整，何況楚鍾南到來的時候才早晨六點整，彷彿再狼狽也要頂風冒雨趕過來才行。

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和楚易已經提前換好衣服出來等著，楚鍾南早知道我在河西別墅所以一點都不吃驚，楚易早早給他準備好了更換的衣物，他直接鑽進旁邊的衣帽間去收拾了，畢竟他在自己妹妹面前要保持足夠的整潔，他可以在我們兩個小輩面前狼狽一些，可在妹妹面前必須足夠冷靜理智。楚雲也許是楚鍾南在這個世界上最尊重的人，雖然他才是哥哥。

一刻鐘后楚鍾南煥然一新的出來，這點不得不佩服大戶人家的財力，即便楚鍾南和王音一共才來過河西別墅兩次，但是這裏還是有他們專門的衣帽間和備用衣物。楚易沖了杯熱咖啡給楚鍾南並且詢問是否要上樓叫醒楚雲，被楚鍾南拒絕了，雖然這裏有楚鍾南做給我看的用意，但顯然事情還沒有失控到必須立刻見到楚雲這個大BOSS。

那就好。

楚鍾南喝着咖啡，看着我和楚易，笑了，此時的他更接近楚易描述中那個溫和的父親，「你們兩個孩子倒是安生自在，也好，畢竟你們還是孩子。」

楚易不喜歡任何人叫她孩子，在她心裏十一歲那件事以後她就不再是孩子，可也不好當面反駁自己的父親，我自然不出聲，如果出聲必定發問出了什麼事，跟我的關聯在哪裏。其實楚易也想問，只是她知道問了楚鍾南也不會說。於是她刻意轉移話題，「姑姑說有辦法治好這個小孩子的耳朵，所以他暫時留在我這裏。」

這句話算是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對於父親的一個正式交代，儘管他早已經知道事情的經過。

楚鍾南放下咖啡杯點點頭，「這是好事，難得你姑姑肯親自出手，我記得她大概有五年不接病人了。」

楚鍾南的話有所指，他給我暫時留在河西別墅的定位是病人，我並不生氣，如果我是一個未出閣女孩的父親我也會本能的保護自己的女兒並且為自己留足立案面。眼下我跟楚易關係的親近程度讓楚家長輩無奈，可楚易只肯跟我交流，只信任我，讓他們也只能採取對我相對放任但是要時刻警告的辦法。也算沒有辦法的辦法，當然他們如果想對我動手有很多法子，他們不希望楚易從中再次受到傷害，畢竟她剛剛從十一歲的童年陰影中國走出來。

「這孩子說病算病，說不是病也不算病，反正二十二年他也像正常人一樣過來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完整完美的，有的人軀體完整但內心殘缺，至少這孩子內心還算完整。」楚易並不是替我在辯解爭取而是在跟父親進行一場特殊的情感交流，她認為父親可以理解她。

然後她巧妙的迴避開了，把時間完全留給我們倆，她同樣認為我們能夠溝通很好，對我的信心過頭了，相信的過頭了。楚易離開以後楚鍾南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唐簡，你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對自己的一切行為承擔後果。我身為父親自然要保護好自己的女兒。」

楚鍾南是在逼我表態，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跟他女兒在一起，於情於理都不合，偏偏我又是那種根本不會遵守常態的人，通常視世俗於無物。楚鍾南知道我的生活狀態，他對唐家姬家的了解很深，跟唐家姬家有着深刻的淵源。我沒有回應，因為我自己沒辦法給出答案。如果說我和楚易確定戀愛關係，確定男女關係，那麼事情就變得無比簡單。問題在於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戀愛結婚，尤其是目前的情況下。我要找到我媽然後安頓好她合我妹妹，楚雲已經說的很明白，她們兩個的身體都不好，都需要花費很多錢去治療，也需要親人在旁邊照顧。我爸一生也許沒有什麼值得提起的，但是他對我媽的照顧還是無微不至的，這點我很佩服。

「你不能一直維持這樣的模糊狀態，很不負責任。」楚鍾南加重語氣。

他把我一下子逼到牆角，不管是答應還是拒絕都必須給一個答案，答應繼續留在這，享有眼前的一切，不答應馬上離開。我沒有選擇，至於外面的危險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早已習慣。可我不是不能接受楚易，是暫時誰都不會接受，我不想連累任何人。

那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儘管這樣離開並不光彩，可除此之外我沒有任何選擇。

我起身，「叔叔，我外面還有事需要處理，所以我得暫時離開。如果命運對我眷顧那麼我的後半生會安穩的照看自己的母親和妹妹，跟我爸爸在一起。別的不做他想。」

說完我安靜的離開，我來的時候就沒帶任何行李，走的時候更是孑然一身，楚雲沒有在關鍵時刻出現楚易也沒有出現，然而當我走出河西別墅走進外面的風雨的時候，一個人孤單落寞的人影，打着一把大黑傘，在等我。顯然她早就預料到了，顯然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因為她悲背上背着一個黑色登山包，原來她已經提前整理好了一切。

看見我，她迎上來，笑了，「怎麼樣，我就知道你個小孩子會耍脾氣一走了之，放心楚老師跟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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