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一切未知

我站在懸崖邊緣，也許一伸手便可以得到救助，也許一伸手就被推下谷底摔的粉身碎骨萬劫不復。三人的狀態很奇妙，奇妙到大家偏偏覺得很自然，似乎又很享受眼前的這種氛圍，因為無論是誰這種事情都是頭一次經歷，覺得新奇又刺激。

這樣的情形其實對我來說並不陌生，很小的時候，大概在五歲以前，我爸還沒有出去打工，晚上停電的夜晚，點燃一根蠟燭，然後我爸在地下編籮筐，我彷彿能聽見細微的聲音，睜大眼睛去看，很想學會這門看起來很神奇的收益。基本修剪好的荊條在父親粗糙的大手中上下翻飛，時間不大就變成一個籮筐一個魚簍一個簸箕，彷彿舞台上的魔術師一樣，抑或跟來村頭表演戲法的大光頭那般神奇，神奇到不可思議。

我媽則坐在炕上給我做鞋子，是的，按道理說我媽的年紀不該再給孩子做千層底的布鞋，都是買成品，也沒幾個錢，農村大集上七八塊錢一雙，可她堅持手工做鞋，甚至在我五歲之前就已經做了二十雙鞋，一直做到我十八歲能穿的。好像知道自己會失蹤，我們母子會分別一樣。直到現在我仍然十分懷念母親親手做的千層底布鞋，穿起來舒服踏實，一雙鞋穿一年也沒問題，但是也有兩個不好，首先太過土氣，其次不能穿着在水泥地上打籃球，否則一場籃球下來鞋底沒磨破鞋幫先壞掉了。

三人當中我屬於閑人一個，一會看看我媽如果做鞋子，一會看看我爸如何編筐，反正那時候我的眼睛根本不夠用。因為還要分出時間研究蠟燭芯，冬天的時候還會故意把手捂在蠟燭上面烤火，似乎覺得溫暖了許多。每每這個時候我媽並不責難，只是無奈的笑笑，我爸也不出聲，因為他編筐的手藝早已爛熟於心，即便沒有燈光完全黑暗環境下也可以自如操作。

跟書本上的賣油翁一樣，唯熟練而。

我不知道因為什麼在如此奢侈的玻璃別墅的客廳內突然想起自己童年趣事，那時候的我很快樂，幾乎無憂無慮，除了深埋骨子裏的自卑，深深的自卑。眼前的楚雲和楚易小時候都被人欺負過，受到了嚴重傷害，兩個小時候被傷害過的女人現在都變得堅強而強大，如果不是跟他們特別親近的人，永遠也無法知道她們身上曾經發生的故事。我知道了一切，可會作為秘密深埋在心中，一輩子也不會說出去。這是對待別人信任的基本原則，這也是我做人的基本原則，也許正因如此連楚雲這樣的大人物才會覺得我有那麼一絲絲會給人安全感的感覺吧。

其實她說的沒錯，我現在能給人的安全感也許很大一部分都是錯覺，只是即便是錯覺在如今這個繁華功利的社會也已經變得難能可貴。楚雲正在觀察我，通常想要快速忘記噩夢的辦法便是快速穿衣注意力，顯然我是她的最佳對象。她這次回金陵之前一定覺得已經足夠了解我，可以掌控我，可是一旦再一起接觸以後就會發覺，事情跟她想像的相差甚遠。我屬於那種任何人都不能完全掌控的人，我是個例外。

楚易並不屬於例外，只是楚易一旦接觸到我這個例外，身體里精神上的一部分都開始變得不可掌控，對於楚雲來說是件極其矛盾的事情。一方面楚易這種部分蛻變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一方面這種變化又很危險，弄不好會玩火自焚。我則不一樣，我除了我媽之外沒有任何顧慮，甚至如果到了特殊時刻，我這種人是可以放下一起甘願去死的。

去慷慨赴死，為了心中的正義，為了我媽從小對我的教育。可楚易不行，楚易無論如何都得首先好好活着，高傲高貴的活着，然後繼承楚家巨額財富，然後傳承下去。問題在於楚易十個女子，如何傳宗接代，最恰當的方式無疑就是招一個上門女婿，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聽話的又有能力忠誠可靠絕不會背叛楚易更不會背叛楚家的上門女婿。前提還是楚易看得上肯結婚生孩子，還要生好幾個孩子。

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以楚易的性格來看。但楚雲一定在我身上發現了一點點可能，她因此開始轉變一些對我的看法和做法。我心裏很清楚她的轉變，畢竟我身上感應敏銳的不止耳朵，還有鼻子，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第五感。

楚易則看着楚雲肆無忌憚的觀察我，然後笑，「姑姑，也就是唐簡這個小孩子，別的人會被你的眼神嚇到，好像吃人的樣子。你自己一定不知道吧，你現在看起來很兇。」

楚雲微微一愣，「女生外向，你畢竟長大了，所以這麼說姑姑也能接受。只是如果你所託非人怎麼辦？」

楚易搖頭，「我和這個小孩子目前為止沒有發展到那種程度，我和他沒考慮過兩人會結婚生子的事情。人跟人，尤其是男人跟女人之間的關係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關係，要麼朋友要麼陌生人要麼夫妻，只有這三種關係么，或者在他心裏還多了兄弟之情。他完全可以把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子當成自己的兄弟，也可以把一個成熟魅力的女人當作自己的兄弟，例如以前他就是這麼對宋戀兒的，例如眼前他就是這麼對杜下的。有時候他的思維跟我們不在一個世界，因為我們關注的點不同，在乎的人和事不同。」

「認識這個小孩子以後我也改變了許多，以前不可想像我會靠在一個小孩子身上安穩的睡着沒有噩夢，並且真的一點也不加防備。更沒想到我會瘋狂到將一個小孩子打進醫院，差點直接打死。然後自己卻得到了空前的發泄，覺得很充實很踏實，甚至忍不住還想再打他一頓，狠狠的。我的世界看起來正常，實際上並不正常，這點跟姑姑差不多，只是我們有足夠優越的條件去隱藏遮擋和善後而已。」

「我們現在相處的方式很好，如同他現在也沒辦法確定自己會跟宋戀兒戀愛一樣，一切都還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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