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8章 年輕之心
楚雲更高明的地方在於，雖然她是一個隱藏的超級BOSS但是當她在你旁邊的時候你卻經常忽略她的存在，原本我對她自然保持高度戒備，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內心的戒備一點點放下。
我絕不該忽略她，卻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她，我和楚易平常兩個人的交流也差不多，因為我們之間不可能有那種你儂我儂或者過分的身體親密接觸，平常我們也少有剛才那種溫情脈脈。剛才也不是我溫情脈脈而是楚易溫情脈脈，楚易溫情脈脈的機會比杜下要多，跟杜小丙差不多，杜衣衣很多時候都是個妖精，什麼都會，無法防範，只是對我暫時沒有致命危險。
以楚雲的眼光自然能分辨出我們是發乎情止乎禮還是逢場作戲，所以她才讓楚易留下，因為我和楚易之間的交流可以讓她更多了解我。我決定加大砝碼，「楚易，如果今天有資格提條件的是你那麼我的事可以在瞬間解決，我們不能強人所難，只需要不斷提升自己。人活着總要有個夢想，否則活着的樂趣在哪？我這樣的人還可以通過習武打籃球銀膳找到自己的樂趣，何況是你楚易？」
「你也知道我這樣的人根本不會跟人溝通更不會做思想工作，只是我也得活在世俗之間，既然如此就得不斷妥協。」
楚易抬手摸摸鼻子，學我的樣子，其實未必學我的樣子，可能本來也有自己的小習慣小動作，只是因為我經常摸鼻子思考所以很容易被人看作模仿，我不在意，反而很開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像個資深偵探一般，「你以前說這樣的話還可信，現在我是不信，你現在簡直是個做思想工作的高手，狡猾詭異讓人防不勝防。」
楚雲聽了也跟着笑了，而且也伸手摸了摸鼻子，「你們倆還真不是刻意在一起成為朋友的，你們很多地方都是同一種人，雖然還有一些放不開的地方，但是你們在一起至少很開心。這跟我們年輕時候一樣，只是年輕時候我跟哥哥關係還不錯，跟嫂子關係始終一般，始終維持着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感。天底下當然有關係好的，但不是我們，直到現在我們的關係也不是特別融洽，好在在生意上還算互相尊重。」
楚雲的話絕不是無的放矢，楚雲的話通常意有所指，其實之前在島上的時候趙先生也比較好接觸，而且那時候他還是幾個長輩當中最為體貼的那個，以至於會給我一些過於溫和的錯覺。現在想來簡直可笑的不行，不過這樣經歷並不是誰都有的，有過便是尊貴。
楚易順着她說，「姑姑的心態總是維持在30歲左右，所以跟我們在一起剛好，一點也不違和。反正以後應該多接觸才對，河西走廊是我們三個共同的一個倦怠之後休息的家園。」
楚家有楚家的規矩，楚家看起來很單薄，人不多，可是楚家的實力絕不是現在杜家可以比擬的，杜家大宅內所有人加起來跟太爺爺和爺爺的相處時間也不如杜二夢一個多，因為大宅內所有人都懼怕兩位老人家，只有杜二夢可以親近，兩位老人家也唯獨對杜二夢才有常人才有的親情。所以他們死了只有杜二夢這個十一歲的孩子才有資格以家人的身份懷念和回憶。
我安靜的聽着，杜二夢的聲音是標準的孩子的聲音，孩子的聲音我沒怎麼聽過，聽力恢復以後能夠聽到的聲音也只有身邊那幾個。過去我從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喜歡孩子，孩子真的可以讓我內心安靜下來，安全下來。否則我絕不會這麼快就跟眼前這個十一歲的孩子成為朋友。其實是很奇怪的感覺，因為我的靈魂跟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處在同一等級，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我不敢說自己經歷過那麼多苦難，因為杜二夢經歷的苦難恐懼比我還多，每時每刻都在生死之間掙扎。
我尊重她的堅強勇敢，她甚至有可能成為我尊重的人。苦難才是人生最好的老師，苦難會讓人生不如死也可以讓人迅速成長，直到成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當自己成為一棵參天大樹的時候就不會再懼怕什麼風雨飄搖，風雨只能欺負那些弱者，它們甚至連稍微堅強一點的小草都不會懼怕一般的風雨。這是很奇怪的定律，而且小草還會因為風雨而長大，變得堅強無比。一棵小草尚可如此那麼一個人呢？
其實一個人，一個小孩子比一棵小草還要不容易，一個小孩子要承受的痛苦恐懼悲傷絕不是一棵小草可以理解的，更加無可經受。沒人能夠知道杜二夢從小到底經歷了什麼，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承受如何熬過來的。就是這麼小的一個孩子居然可以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飛揚跋扈橫行霸道的千金大小姐，沒有人知道她身患重疾隨時都會死去。她這麼做絕不僅僅為了她自己，同時也為了她的父母為了她的太爺爺和爺爺，為了所有真正關心和愛她的人。相對眼前十一歲的杜二夢我並不懂得親情更不懂得愛，我只懂得憎恨封閉冷漠。也許在人生的某個時間段我需要向杜二夢學習如何去愛，如何處理愛。我沒有打斷她的回憶，我必須讓她繼續下去，否則她的內心會悲傷如河。
旁邊的杜下同樣保持絕對安靜，因為她的感情世界跟我一樣，在我們的世界裏根本不存在愛的家人。她不會出聲也無法體會杜二夢的感情，我好歹在最近還稍微體會了一下家人之間的天倫之樂，可她完全沒有。而且以後也沒有機會，即便一切順利她回到杜家大宅執掌長老會也不行，因為家裏的兩位老人家已經死去，杜家大宅內沒有人會對她有特殊感情，她回到大宅之內還是個孤兒，還是形單影隻的一個人而已。甚至會因為她的立場和存在曾為很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成為別人的敵人，她永遠孤立。我倒是可以在適當的時候跟杜小丙杜衣衣打聲招呼讓她們照顧一下她們真正的大姐，不過這姐妹倆的性格絕不是那種別人說什麼就溫柔的去聽從的人，她們有自己的性格有自己的判斷標準和處世法則，她們跟杜下不在一個頻道上。或者說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我一個人跟她在同一個層級同一個頻道。
我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杜下的整個社會。我不願承受如此之重，可很多時候人生不是我們能夠選擇的。
杜二夢抬眼看着窗外，眼裏充滿淚水，努力不讓那些傷心的淚滴流出來，然後倔強的說道，「不是說人死了七天之內可以復活么？今天是第七天了，我在等，在等他們來接我回家……」
這樣的話在這樣的夜裏很恐怖，原本很恐怖，可是保姆房車裏的人卻都能理解，並且沒有人覺得可怕。
我抬手摸摸鼻子，「只有親人的離開和離世才能讓你長大。」
這更是一句殘忍至極的話，但是我必須要說，我要告訴她必須接受的事實，杜二夢憤怒的仰頭看我，「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你也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但是我看得到你的內心，你不是也一直拒絕長大么！」
這不是一個十一歲孩子應該說出來的話，可是她卻可以隨口而出，杜下若有所思，似乎對我們的爭吵習以為常。杜二夢的性格很特殊，只有她最信任的人她才會吵架，否則絕對沒有資格。她不會跟冷漠的杜下吵架，因為杜下不是她信任的人，哪怕她是她的新醫生也不行。她內心深處的憤怒如同爆發的火山一般不停的爆發出來，我故意的，故意讓她爆發出來，只要她脆弱又堅強的心臟能夠承受就可以。
「你覺得你不是小孩子，可連基本事實都不敢承認，你只是個沒長大的膽小鬼小孩子而已。不過不怪你，十歲的小孩子都這樣，你也用不着自卑自責，這些事情需要大人去處理而不是你。」我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如此伶牙俐齒的時候，居然如此冷酷無情的持續高強度攻擊一個小女孩。
但我還是故意的，我的故意攻擊沒有再次激怒杜二夢，她反而笑了，「行了，唐簡，我知道你故意激怒我，可我……可我滿腦子都是太爺爺和爺爺對我的好，根本不想對誰發怒……我知道他們不在了，但他們永遠活在我的心裏，正因為他們不在了所以我才一定要報仇，不論何時不論天涯海角一定要復仇。唐簡，你不是也會幫助我復仇么？」
「我知道你幫助的從來不是杜家，而是杜家的某幾個人不是么，以前不包括我，現在包括我，因為我是你的朋友。」
我低沉不語，不管怎麼樣只要她能夠穩定情緒安靜下來就好，就在這時我突然收到一封郵件，視頻郵件，大宅里加密發送。
視頻里的人我知道是誰，雖然從未在現實中見過，因為蟾蜍早已經把杜家大宅內的重點人物做了詳細的圖譜卡片，視頻錄製於杜克豪的家裏，出現的有一個陌生人和趙思雯，趙思雯是無錫趙家的大小姐，到現在仍然掌控無錫趙家的生意。
然後視頻里唯一的一點文字解釋為：自稱姬家人的人故意暴露自己拉攏杜克豪一家，情況複雜，看是否有什麼破綻。
杜小丙發來的求救視頻，如果她們有辦法解決一定不會找我，我立刻把視頻給杜下和杜二夢看了看，然後問她們看出什麼不同。兩人都不說話而是各自低頭，她們的智商讓她們不必再看第二遍，看一遍就已經全部記在大腦當中。視頻里出現的只有三個人而已，不需要我來介紹。
杜二夢當先抬起頭，「那個人是給杜家供應奶製品的唐姬，我檢查過他的身份證，因為覺得不是好人！」
杜二夢居然張口就指出自稱姬家人的真實身份，唐姬，居然叫唐姬，但他的身份證十有八九是假的，他的面容也是假的。果然杜下接着分析，「這人做過整容手術，整張臉已經徹底改變，沒人知道他原本的樣子。」
杜二夢聽了一愣，但是並沒有跟杜下對話而是反過來問我，「唐簡，你覺得這個人是唐家人還是姬家人？」
我抬手摸摸鼻子，「可能是唐家人也可能是姬家人，更有可能兩者都不是。」
杜下看着我，神色冷峻，「陰謀，一場比我們預想更大更殘忍的陰謀。」
杜二夢冷哼一聲，「你是醫生，做好本職工作就可以，杜家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我想起來了這個人身上有一股特殊的蘭花香，應該是某種香水味，那麼他有沒有可能是個女人？」
杜二夢的判斷讓我長出了口氣，笑了，抬手摸摸她的腦袋瓜，「你兩個姐姐覺得彆扭的地方就在於此，可她們過於糾結外表的詭異而忽視了性別的本質，這個身份證是唐姬的人其實是個女人，雖然她模仿男人已經惟妙惟肖但是她還是個女人。也就是說她以男人身份在杜家大宅出入只是她其中之一的掩護，那麼換成女裝之後她又是誰呢？很可能就是大宅之內的長期僱用人員，小二你仔細回憶下在大宅內還有哪個女人身上有你聞到過的那種特殊的蘭花香味。」
杜二夢顯得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那人居然是個陰陽人，居然可以在男人女人之間切換，這次她把頭轉向杜下，「喂，醫生，你不是說那人徹底做過整容手術么？怎麼還可以變臉？難道是電影里演的人皮面具？」
杜下微閉雙眼，想了想，然後睜開眼睛給出解釋，「有些漂亮的女人天生女生男相，所以想要扮演成一個成年男子並不難，只需要在原有基礎上化妝就可以，而且她一直戴着帽子可以更好的作為掩護。她的假聲練習的很好，完全是一個成年男子中性的聲音，符合南方男子的特色。」
「我想這人有可能是大宅之內的家庭醫生！」
沒想到最先給出答案的居然是杜下，不過杜下的答案瞬間提醒了杜二夢她立刻站起身兩眼放光，「杜伊夢，她是杜伊夢，她光腳一米七五的身高，今年23歲，20歲從金陵醫學院畢業后就來到大宅做家庭醫生，來了三年了，她是爺爺親自選的，從世俗角度20歲便能完成金陵醫學院五年課程畢業，算是有些天賦的醫生，也是大宅內最年輕的醫生。大宅內的醫務室一共有四個醫生，兩男兩女，其餘三人都在杜家工作十年以上了。沒錯，雖然杜伊夢努力用消毒水的味道掩蓋自己身上的蘭花香，但是還是能夠聞到。」
「而且蘭花香不是香水味道，是體香，我特意問過這件事，因為覺得奇怪，我身上只有各種藥水的味道，可沒有什麼體香。杜伊夢長的像狐狸精，皮膚白的嚇人，個子也高，大家都說她身材好像天使，哼，我早看出她居心不良，果然是個狐狸精魔鬼！」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這種時候她能總結出狐狸精魔鬼這個辭彙也算厲害了，杜伊夢的照片我沒有，因為蟾蜍給我的都是重點人物的照片，要是把大宅內的幾百人全都認全太難了也沒有那個必要。
說着杜二夢竟然從手機里翻出一張兩人的合影，合影中的她分明笑的眼光燦爛，她是大宅內跟家庭醫生接觸最多的人，所以她絕不會看錯，也不會聞錯，只是平常誰能想到這麼大的差距。杜伊夢用世俗的眼光看起來簡直一個白衣天使，穿着醫生白大褂，笑容柔和氣質乾淨，整個人看起來更乾淨。
杜二夢見我盯着不停的看，很生氣，一把奪回手機，「看夠了么？你也覺得那個狐狸精很好看是吧？」
我笑了，發自內心的笑了，「她好不好看跟我沒關係，我必須確認唐家姬家是否有這樣的人，你把手機給醫生看下，然後醫生給我根據她現在的樣子復原出一張整容之前的照片。我立刻聯繫唐家姬家確認。」
杜二夢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自己的手機遞給杜下，杜下對着手機和視頻里的樣子很快就畫了一幅大頭畫，畫面上的女人也是個美人，只是氣質完全不同，從乾淨柔和變得陰鬱冷漠，像個從小經過嚴苛訓練的終極殺手。我很快把三張不同的照片發給舅舅和我的道士叔叔，趙家問他最把握最靠譜，姬家自然是問舅舅就可以了。
但是杜伊夢既然已經已家庭醫生的身份進入杜家大宅為什麼還要女扮男裝成送奶工呢？
這裏邊肯定還有別的事情，難道是投毒？
此時杜下正看着我，冷漠的神情當中寫滿擔憂，杜二夢也開始反應過來，忍不住追問，「杜伊夢那個狐狸精不會在牛奶酸奶里做手腳了吧？該死的，我現在就打電話讓阿福殺了他！」
我當然沒有讓她如此衝動的打電話，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如果杜伊夢真的在牛奶酸奶豆奶里做手腳那麼現在做什麼都來不及了，不過應該不是致人於死地的毒藥，她可以下慢性毒藥，然後關鍵時刻拿着解藥威脅杜家所有人。杜家人多所以內部風險很大，人多了什麼貨色都會出現，就像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一樣，楚雲和趙先生支撐起來的表面看不是楚家，可實際上卻是楚家，王音看似起來才是真正的老闆，楚鍾南只是給老婆打工的高級打工仔，可是他們最後龐大的商業帝國金融帝國都會落到一個楚家人身上，那便是眼前的楚易。
所以楚易現在的負擔很重很重，遠比我重很多很多，因此我才不得不下意識對其進行必要的疏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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