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人中多少事 都在笑談中

第398章 人中多少事 都在笑談中

第一百一十一回人中多少事都在笑談中

兩人正談著,忽然下人來報:「包額附來訪,已在前堂等候。」范昭心忖:包額附是誰?羅卜藏多爾濟笑道:「范兄弟,包額附也是蒙古人,姓博爾濟吉特,名德勒克多爾濟,漢名為包德勒,是和碩和婉公主(和親王弘晝長女)的額駙。和婉公主是和親王弘晝的女兒。」

弘晝是乾隆弘曆的異母弟弟,雍正的皇五子,生母是純懿皇貴妃耿氏。按清朝祖制,生母是不能養自己親生兒子的。弘晝從小是由乾隆的生母熹妃撫養長大,弘曆只比弘晝大三個月,兩人從小一起讀書、玩耍,兄弟倆的關係非常親密、勝似一母同胞。弘晝仗着聖孝憲皇太后的寵愛,做出不少荒唐事。比如,生前多次給自己辦喪事斂財、甚至劫持路過府門的戶部運鈔車等等。

范昭對弘晝趣事太了解了,道:「哦,原來是大名鼎鼎和親王弘晝的乘龍快婿。」羅卜藏多爾濟微微一笑,道:「包額駙此時來訪,多半有要事。」范昭意欲告退,羅卜藏多爾濟卻笑道:「大過年的,包額駙來訪,說不準和范兄弟有關,范兄弟還是和我一起去吧。」范昭一愣。羅卜藏多爾濟繼續道:「范兄弟想必知道,皇上正為偽奏稿一案煩心,王公大臣們無不小心翼翼,和親王也一樣。范兄弟初到京城,早晚會結識王公大臣。相請不如偶遇,現在去見見包額附也好。」范昭心下嘀咕:「岳父(諸莊主)說,蒙古王爺可以放心結交,宗室親王最好遠離。和親王弘晝雖是宗親,卻平安享福一生,我與之結交,倒也不怕。沒準,和親王弘晝還能在乾隆耳邊吹吹,放我早點回家過年!」

羅卜藏多爾濟和包德勒其實身份地位相似。兩人都是蒙古人,都是額附,而且都是貝勒爵位。區別是羅卜藏多爾濟娶的是郡主,包德勒娶的是公主。但是羅卜藏多爾濟已經是在任旗主,未來封王是肯定的;而包德勒只是郡王長子,前途如何?能否封王還有變數。所以兩人其實身份地位相差無幾。

范昭隨羅卜藏多爾濟來到客廳,客廳中坐着一位風度翩翩貴公子,羅卜藏多爾濟在蒙古人中算是儒雅的,而這位包德勒更加清秀一些,看起來相當帥氣,只是身量比羅卜藏多爾濟差一些,卻更添一分聰明睿智之氣。羅卜藏多爾濟哈哈大笑道:「德勒克,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包德勒道:「多爾濟,我聽說范昭在你府上?」羅卜藏多爾濟用手一指,這位就是范兄弟。范昭連忙拱手施禮。包德勒上下打量范昭,道:「果然氣宇軒昂,儀錶不凡。」羅卜藏多爾濟贊道:「范兄弟乃當世奇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羅卜藏多爾濟對范昭非常佩服,讚美之辭溢於言表。范昭連忙客氣一番。包德勒笑道:「能讓羅旗主佩服的人可太少了。范公子,我代我岳父和親王謝謝您,謝謝您及時完成皇命,皇上為此舒心不少,王公大臣們都可以安心過個年了。」范昭明白了,此時找回雍正人頭,乾隆的戾氣消了幾分,王公大臣們懸著的心可以放一放了。

三人落座,下人奉茶上來。包德勒有事而來,開腔道:「范先生,今兒一早,皇上命內務府總管傅恆大人辦理先皇考的喪儀之事。當然,是秘密的喪儀。我岳父和親王知道之後,覺得傅恆總管雖然是孝賢皇后之弟,但先皇考的這件事情畢竟是愛新覺羅家的事,傅恆他姓富察,因此他老人家下午去面見皇上,請求由他主持喪儀。沒想到皇上不準,只讓他磕了幾個頭就回來了。他老人家回來后就老大不高興。」范昭附和道:「是呀,和親王畢竟是先帝的親兒子,這個事情由親兒子辦理確實更合理。」包德勒長嘆一聲,道:「這才對呀。可如今……哎!」范昭略一思索,有點明白了,乾隆大概是因為偽稿案提防和親王呢,和親王雖然「糊塗」,沒準是假裝的,也許乾隆一直當和親王是最有實力向他叫板的人。自古骨肉親情,難敵皇位誘惑。

包德勒瞧了一眼范昭,道:「雖然我岳父行事不合常情,但是他老人家一生只愛財,別無它想,皇上也是知道的。近來,不知皇上聽到什麼風聲,對我岳父有些……有些……」包德勒停止說話,喝起茶來。羅卜藏多爾濟道:「我來說吧,如今朝中形勢複雜,范兄弟,你知道偽奏稿一案吧?」范昭道:「這麼大的事人人皆知,聽說抓了不少人呢。」羅卜藏多爾濟道:「嗯,原本宮中無事。偽奏稿信口雌黃,通篇大逆不道之言,令皇上對各位王爺起了猜忌之心。和親王是皇上的親弟弟,自小深得太后寵愛,行事難免驕縱了些。所以,這猜忌嘛,怕是重了,於皇上龍體安康不利啊。」范昭心忖:「你羅額駙真會說話。」包德勒接腔道:「就是這麼回事。岳父他老人家就是愛財,沒別的。」

范昭笑道:「和親王與偽稿案無關,早晚會還他清白的。」包德勒道:「話是這麼說,可是早和晚還是有區別的。」范昭道:「包額附,恕在下冒昧,您是蒙古王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您可以不理睬的,滿人誰坐江山您都是蒙古王爺。」包德勒聽罷臉色一熱,沒有作聲。范昭立知有些失言,忙道:「包額附不要見怪,小生有點不明白。」包德勒一指羅卜藏多爾濟,道:「我和羅額駙不同,他是旗主,將來回到領地上,少不了封王。」羅卜藏多爾濟笑了笑,道:「這些家裏事也就是說說。誠如范兄弟所言,滿人誰當皇帝,與我這個蒙古人沒一點關係。但是德勒克不同,他不是旗主,而且他的領地在漠北苦寒之地,那裏可不如京城繁華錦秀之地啊。」

范昭瞬間明白了,原來蒙古王爺也有輕重之別,象羅卜藏多爾濟這樣地位超脫的旗主可太少了。范昭由衷佩服諸莊主眼光銳利,不愧為大內密探NO.1!象這位包德勒,一旦其岳父和親王有事,他作為蒙古貝勒雖然不至於入罪,但是失寵離京,永回漠北是可以想像的到的結局。自幼享受慣了京城的繁華,誰願意去漠北苦寒之地遭罪呢?

話說開了,包德勒也不再綳著,對羅卜藏多爾濟感慨道:「兄弟你是有福之人,而我就一個操心命。」羅卜藏多爾濟道:「哪有的事。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雖然是阿拉善旗旗主,但是從小就在京城,對阿拉善旗,我既不熟人情,也不知子民,將來回去麻煩事也大著呢。我若想回去,早就去向皇上請旨了。事情明擺着,我回阿拉善旗之日,就是封王之時。可是這個旨不能隨便請啊。這不,拖一天算一天唄。」包德勒道:「兄弟啊,你糊塗啊,這高人就在面前,何不請教一二?」羅卜藏多爾濟如醍醐灌頂,起身對范昭作揖道:「對呀,我怎麼沒想到?請范兄弟教我。」范昭鬱悶,本想躲開包德勒的事,包德勒沒開口,反而是羅卜藏多爾濟開了口!

人情難卻!范昭只得委婉道:「我一個區區江陰孝廉公,無官無職,治國安邦之大計,能有什麼良策啊?」范昭熟知乾隆朝大事,這下真謙虛了。大凡各種掌故中世外高人都是這樣「做作謙虛」的,這下羅卜藏多爾濟更加認定范昭「直追」世外高人,羅卜藏多爾濟一臉真誠,道:「兄弟,請不要推脫了。如果兄弟不教我,它日我回到阿拉善旗,難坐穩旗主之位。王在外,擁兵自重,必受朝廷猜忌,恐引來殺身之禍!」話一說完,竟然悲從中來,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范昭不好再矯情,忙道:「羅額駙有話請慢慢說。」羅卜藏多爾濟長嘆一聲,娓娓道來。

阿拉善旗屬於漠西蒙古,旗主就如同藩王,位置在河套以西,距離北京非常遙遠。羅卜藏多爾濟幼年喪父,五歲即位為阿拉善旗旗主,卻因為年幼,長居北京。到如今已經在北京居住了十三年多。這樣成長起來的旗主,長期遠離領地和子民,對旗務也不熟悉,將來回到領地怎麼獨當一面呢?要是萬一搞不好,朝廷降罪,丟了腦袋也不是不可能的。

范昭道:「額駙不要過度擔心,您娶了大清皇室郡主,如果再被敕封為王爺,身居正位,何懼之有?只要收攏人心,旗主之位還不是固若金湯。」羅卜藏多爾濟點頭稱是。范昭來了興趣,笑道:「若說收攏人心,老百姓最簡單,老百姓只要日子過得好,自然人心向著額駙。而下屬,就要一手軟一手硬了。」羅卜藏多爾濟道:「范兄弟先說說,如何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范昭侃侃而談:「商貿!河套之地多平原,適於種植小麥、水稻、谷、大豆、高粱、玉米、甜菜等農作物,不可不謂之為『塞外米糧川』,且多牛羊。如今大清人口鼎盛,湖廣之糧不足以供養天下,朝廷鼓勵洋商販糧。奈何糧價低迷,洋商唯利是圖,並不願意販賣糧食。社會有個二八定則,再好的盛世,也難免有窮苦人吃不上飯。羅額駙若是將封地之糧運至戶部,一可讓朝廷安心,二可將百姓多餘糧草換成銀錢。」

羅卜藏多爾濟道:「這是個好辦法。先皇在時,重農抑商,糧草往來多由官府經辦,民間少有。陝西、河套之糧都由戶部調度。我的領地位於河套之西,不受戶部重視。」范昭微笑道:「如今朝廷缺糧,阿拉善旗主動向朝廷供應糧草肉食,甚至戰馬,皇上能不高興嗎?戶部的官員能不歡喜嗎?」羅卜藏多爾濟恍然大悟,贊道:「兄弟高見!」范昭受捧,高興起來,道:「漢地人口眾多,物產豐饒,很多是阿拉善旗沒有的。不過所謂黃河百害,唯利一套,想必阿拉善旗也有自己的特產。貿易要想很快見效,必須引入外資。阿拉善旗若能吸引漢人金主去投資,互惠互利,何愁百姓不富?」羅卜藏多爾濟喜道:「早聽說江陰范家,乃江南首富,范兄弟果然是經商奇才啊!有了江陰范家的支持,我阿拉善旗何愁不富?!」范昭嚇一跳,暗道:「我江陰范家什麼時候成了江南首富了?壞了,搶了揚州鹽商的風頭,又不受朝廷的恩惠,只怕皇上遲早要發難於我!」

包德勒笑道:「這麼說,范兄弟是要和羅旗主做生意了,可喜可賀。從此,咱們就是一家人。」羅卜藏多爾濟連聲道:「對,對。聽說范家在京城尚無商行,范兄弟何時在京城開設一家?」范昭道:「這個卻不曾想過,生意上的事,全由家父作主。」包德勒道:「范兄弟若是在京城開商行,我怎麼也得入伙。」羅卜藏多爾濟連連點頭,道:「對下屬要一手軟,一手硬,怎麼講?」范昭心中盤算:和官家做生意難免腐敗,這個紅頂商人不好做,還是讓陳世兄來做吧。范昭主意一定,笑道:「若想致富快,食鹽生意可是一本萬利。小生有一世兄,製得上品雪花鹽,在浙東及川西一帶均有銷路,若能取得阿拉善旗的鹽引,何愁官員不富?官員薪酬豐厚,辦事就無後顧之憂,此謂之『軟』,先皇設養廉銀,即為此;所為『硬』者,當嚴防官員貪腐,重典之下,不能手軟。因為老百姓最恨貪臟枉法之事。如此恩威並施,官員必對旗主忠心耿耿。官員為公,則世風必正!」羅卜藏多爾濟與包德勒對視一眼,兩人緩緩點頭。

註:養廉銀為中國清朝特有的官員之俸祿制度。創建自清世宗雍正元年(1723年)的該薪給制度,本意是想藉由高薪,來培養鼓勵官員廉潔習性,並避免貪污情事發生,因此取名為「養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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