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局外者清
「不，兒子，你誤會媽了。」
林以萱哪裏不知道季司深心裏所想，以他的睿智既然將她和黎月的對話聽進去了，自當也認為自己不要自己孫子了。
林以萱淚眼婆娑，抓着季司深的衣角。
季司深鄙夷，抽回自己的衣袖。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林以萱哆嗦著唇畔，目光戚戚看着黎月的肚子，「那也是我的孫子啊，我要是知道……我怎麼可能……」
「所以，你不知道！所以，你就可以趁我昏迷的時候準備將我老婆趕走？媽~~~」季司深輕笑，「你覺得你還算是一個當媽的？你何時想過我的感受？你應該慶幸你沒得逞，不然你一輩子都見不到你兒子。」
黎月緊緊抓着季司深的手，眼神示意他別再說了。
但是，季司深還真就不吐不快。
不想還好，一想起來還是后怕；如果當時黎月一氣之下離開，那麼他會怎麼樣？會瘋吧？
「別說了！」
黎月嗤牙，瞪着他，當他還想繼續說的時候。
季司深抿唇，倒是也聽話。
黎月的手始終緊緊抓着季司深的，指甲在他的虎口上摸著，大有你再說，指甲便見肉血的節奏。
黎月不忍心看到母子因為自己這麼針鋒相對的畫面，不僅僅是尷尬的問題，還有以後的相處問題，再怎麼說，他們是母子，她是自己的婆婆。
「媽，你別跟司深置氣，他……他是因為剛剛想跟我生氣來着，又看着我懷孕不好發脾氣，剛好你來了，這氣就……」
話里，她成了冤死鬼就對了。
黎月想打破這逼仄的氛圍，「媽，你看，瑤瑤姐每天送來的飯菜季司深都吃了哦，湯也都喝光了呢。」
黎月心裏明了，林瑤瑤一定是在林以萱的交代下才不辭辛勞的往醫院跑，她想，這麼說，林以萱應該能好受一些吧。
果然，林以萱臉色慍和了一些，看着黎月的目光也帶着絲絲笑容了。
林以萱也明白，孩子都有了，要是在這個時候有個好歹，那她就真的成了季家的千古罪人了，更甚的是，她還能預想到和兒子的老死不相往來。
那麼，她要林氏集團何用？她辛辛苦苦打拚的商業帝國有何用？
說到底，她才略略有了反思的意思。
只是，想到蘇茉那明晃晃的威脅，好像有些事情不做，就包庇不了。
兩難，大抵就是這個樣子吧。
目前，安撫好兒子才是第一等大事。
看着黎月出來做和事佬，林以萱自當不會佛了她的面子，想了想，還是一臉和藹，朝着黎月道，「這些天，要辛苦你了。」
「不不不，這是我應該做的。」黎月搖搖頭，對着她和顏悅色。
林以萱收斂了思緒，點點頭，「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現在懷孕了，可是我們季家的重點保護對象。」
「恩，我知道的。」黎月沒想到林以萱還會關心自己，自當心裏也是開心的。
季司深一直觀察著，他的入微使林以萱都惶恐。
林以萱也有自知之明，關心了幾句，替季司深掖了掖被子，揉揉太陽穴，一副比受傷的季司深還要病懨懨的模樣。
其實，她也是真的累了，一整天的會議，加班，趁著下班這點時間道醫院看看自己的兒子，對於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來說，是超附和了。
「司深，那你好好休息，媽……就先回家了。」
「黎月，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明天起，我會讓瑤瑤多帶些燉湯，你也喝點，補補身子。」
難得林以萱關心自己，黎月立馬道謝。
林以萱頷首，起身，離開。
看着她轉身離開，那纖瘦落寞的背影，黎月心裏酸澀，這麼一個女強人，在面對自己兒子的時候，確實悲哀了。
黎月搭了搭季司深的大手，咻的站起身，「我去送一下媽。」
說話間，人已經溜到了門口。
「慢點！」只聞季司深在後頭氣沉丹田的大吼。
這麼大的人了，明知道自己懷孕了，還毛毛躁躁的，這讓他怎麼放心她一個人，怎麼放心她去上班！
門外，林以萱聽到兒子的吼聲，不禁回頭。
卻看到笑靨如花的黎月小跑上來。
林以萱下意識便伸手去挽住她的小胳膊，「慢點，慢點。」
黎月癟癟嘴，十幾步路之間被警告了兩次，她有點心虛。
「我知道的，媽。」
林以萱嘆了口氣。
黎月看着相挽著的手，笑容更深了，手臂摩擦之間，她發現林以萱的手冰冷冰冷的，不由懷疑，「媽，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林以萱聞言，心裏一蹙。
這麼多年來，對於她，無人問津，什麼小病小痛都是自己受，就算是曾經親密的丈夫現在也對她不怎麼聞問。
而眼前，這麼一個單純，沒有心思的女孩，一點點小小的察覺便關心起自己來。
她突然發覺自己之前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兒子，需要的不正是一個可以噓寒問暖的女孩嗎？
他已經很優秀了，何必還要一個女強人呢？何必還要一個匹配的家世呢？
如若之前還在竊喜自己當初將蘇茉驅離南城是個正確的選擇，而對黎月開始『動手動腳』的話，那麼後者便是大錯特錯了。
多麼好的一個女孩，她讓季司深笑了，溫柔了，開心了。
這不才是最重要的嗎？
何況，她還即將為季家增子增孫，她會是季家的大功臣。
季老太太曾經說過，就算你有再大的成就那又怎樣？你沒有一個穩固的家庭，沒有一個溫暖的家庭作為後盾，你是孤獨的。
她……體會到了。
而，僅有的一點溫暖，居然是在兒媳婦身上體驗到的。
罷了，她害怕什麼？她還怕什麼呢？
林以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目光落在黎月身上無焦距。
黎月卻誤以為她是看着自己，越發的心裏發慌，小手不覺沁出細汗，不自覺有些害怕的鬆開了挽著林以萱的手。
林以萱回神，反手挽住黎月的手，突然道，「司深手術的時候，我着急了，我對不起你，還有我未出世的孫兒。」
黎月不可置信，瞪着大眼，她幾乎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那麼高傲的一個女人，她……居然低聲下氣的在跟自己道歉。
「沒事沒事沒事，媽，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而且小baby也很堅強，雖然現在還在危險期，但是一切正常，真的。」
黎月將一切講得非常輕鬆，不願林以萱心裏對自己有什麼怨責，「我也即將做母親了，媽，我理解你的心情。」
林以萱心生自慚形穢。
她活了大半輩子，竟然不如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來的豁達。
拉着黎月到旁邊走廊的長條椅子上坐下。
「孕婦不能站太久。」林以萱看了看黎月的鞋子，雖然不是細跟的，但是也有一個小小的跟，忙叮囑道，「以後有跟的鞋子都不穿了吧。」
黎月恍然明白過來林以萱對她的關心，像個小孩吃到糖似的，猛點頭。
林以萱長長嘆了口氣。
世紀之坐，婆媳二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
林以萱始終挽著黎月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蘇茉就不提了，你也知道，她是真的配不上司深，但是你呢，哎，現在想來，還真的是，人老了，總覺得一個小丫頭片子，怎麼可能照顧好司深呢。」
林以萱兀自說着，看着黎月的眼神不由轉柔，「可是，我看到司深跟你在一起之後，會說會笑，跟爺爺奶奶在一起會開玩笑，會在意，有時候開心也寫在臉上，那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錯了；但是我的驕傲不允許我這麼想，我總覺得我給司深的才是最正確的，畢竟我替他趕走的那個女人，事實證明我是對的。」
黎月沒想到林以萱這麼忙，還這麼細心的觀察季司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或許這就是作為一個母親的母愛吧，只是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同罷了。
林以萱固然是愛季司深的，只是她將這份愛表達出來變成了錯愛。
「媽~~~」黎月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以萱倒是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