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公祭（上）

武漢方面的動作還是非常快的，16日下午收到暫七師發來的捷報，17日上午關於暫七師的相關獎勵就下發到了第三戰區長官部。

第三戰區長官部不敢怠慢，當即致電暫七師師部通知此事，但是卻被告知今天師部所有的高級軍官全都去出席陣亡官兵葬禮去了，只有幾個作戰參謀在留守。

蚌埠城外的黃泥山，人頭攢動，哀樂陣陣。今天暫七師為所有陣亡官兵舉行集體葬禮，不僅僅暫七師倖存的官兵全部參加，同時那些已經返回城裏的老百姓也都自發的來到黃泥山，為英雄送行。

此時，黃泥山下放着一排排擔架，擔架上面用白布覆蓋着，僅僅只能露出一雙雙或完好或殘缺的腳。

由於陣亡者太多，所以根本找不到那麼多的棺木，只能用簡易的擔架充當戰士們的靈柩了。

黃泥山上此時已經挖好了坑，長兩米，寬一米，深兩米一，非常的標準，一個個這樣的坑沿着黃泥山的山腳下一直向著山坡上延伸，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上萬個。

關於具體的數量李國耀是知道的，一共有一萬一千六百二十四個，這並不等於說此戰暫七師一共陣亡了一萬一千多人，只不過由於有一部分戰士陣亡后遺體已經就地安葬了，還有一些則是乾脆屍骨無存，戰後暫七師師部收集到的烈士遺體只有這麼多。

上午十點，山下突然出現了一支馬隊，這支馬隊有五百多人，清一色的高頭大馬，騎士們除了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之外，不管是精神還是氣勢都非常的強大。

馬隊來到黃泥山下，然後全體下馬列隊，而後隊伍前面出現了五六個身穿呢子大衣的將官，帶頭赫然是暫七師中將師長李國耀。

而後只見李國耀從一名士兵手裏接過青天白日旗，然後牢牢抓在手裏，帶隊向著前面走去。

當隊伍來到人群前面，李國耀將國旗交給身後的警衛員，而後與副師長徐虎抬起一副擔架，向著山上走去。

緊接着，跟在他身後的士兵也都兩人一組，抬着擔架上山。

很快，其他士兵甚至於一同前來的民眾也加入到了人群中，他們將所有的陣亡將士的遺體抬到挖好的深坑裏，然後賣上土，立好墓碑。

由於陣亡的士兵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石制墓碑，所以經李國耀批准，所有陣亡者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全都選用上好的柏木做墓碑。

整個葬禮莊嚴而肅穆，期間很多老百姓都落淚了，儘管他們與這些陣亡的將士並不認識，但是他們卻都知道這些將士們是為了保護蚌埠城而陣亡的。

十一點，所有陣亡的將士全部下葬，而後李國耀等人在山下為所有的陣亡將士舉行公祭。

站在黃泥山下，看着數萬自發而來的老百姓以及國軍士兵，李國耀的心情十分沉重。

儘管他在戰前已經預料到這一仗必然是死傷慘重，但是卻沒有想到直接陣亡的士兵竟然高達一萬七千多人，而這僅僅只是已經確定的，事實上就在戰後統計傷亡戰果的這幾天，野戰醫院那邊又上報了一千三百名傷員死亡的名單，也就是說這場戰鬥暫七師陣亡人數實際上已經達到了一萬九千人。

而且可以預料得到，這個數字還不是最終的陣亡人數，隨着時間的推移，依舊會有很多重傷員撐不下去而陣亡。

一戰損失近兩萬人，這是李國耀之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即便是南京保衛戰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損失如此慘重。

手裏拿着簡易的擴音器，李國耀久久說不出話來，儘管他要說的真的很多！

人群中一片嗚咽聲，之前暫七師進駐蚌埠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徵召老百姓加固城防，而後便是要求城區所有的老百姓全部撤出蚌埠城，這遭到了不少老百姓的抵制，甚至於謾罵。

然而暫七師還是頂住各種壓力，將城區98%的老百姓撤了出去，只剩下一些實在是沒辦法移動的老人留在城裏。

之前老百姓不理解，但是當他們回到蚌埠城，看到幾乎變成廢墟的城區，看到滿地屍體，他們就知道這一仗到底有多慘烈。

甚至於他們還從倖存者嘴裏聽到小鬼子在戰鬥最關鍵的時候竟然向城區發射毒氣彈，還用大口徑的大炮和飛機進行炮擊、轟炸，幸好守城的將士們將他們撤了出去，不然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那一刻，蚌埠城裏的老百姓才理解了守軍的苦心！

站在人群前，李國耀沉默了良久，然後才開口說道：「鄉親們、士兵們：今天我的心情很沉重，因為今天我為我的一萬一千多個兄弟送行，而這僅僅只是我失去的兄弟當中的其中一部分，還有更多的兄弟他們甚至於連這樣一個簡易的墳墓都沒有，他們就像平凡的塵土一樣飄散在了人世間。」

「這一仗我們犧牲了一萬九千多人，另外還有兩萬多人受傷，陣亡的加上受傷的人數超過了四萬兩千人。一萬九千多條生命就這樣沒了，他們不是一個個冰冷的名字，更不是那些沒有感情的草木，他們也是別人的父親、丈夫和兒子，他們承載着家人的夢想和希望，但是這一切都因為這場該死的戰爭戛然而止。」

「原本他們有着幸福的生活，也有着光明的前程，他們當中有的人剛剛才結婚不久，新婚妻子就在家裏等着他們，也有的人則是剛剛當了父親，甚至於都沒有等到孩子叫他一聲爸爸就犧牲了，還有的人家裏的老父親老母親已經上了年紀，還生著病，希望他能夠回去看看，但是...但是這一切都...」

隨着李國耀的聲音，下面哭聲一片，此戰前暫七師從蚌埠本地招募了大量的青壯年，此時陣亡的這些人當中蚌埠本地人至少佔三分之一，甚至於這些人當中就有親人朋友陣亡，他們感同身受。

說實話，這個時代的很多老百姓對於當兵的並沒有太多的好感，因為很多時候兵和匪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一個是暗中禍害老百姓，一個則是公開的披着合法的外衣在欺壓良善，甚至於很多時候當兵的比土匪更加的可惡。

中央軍還要一點，哪些地方軍閥禍害起老百姓真的沒有底線，因此也就沒有什麼軍民魚水情這樣的說法了。

但是今天，在這座戰火摧毀了大半的皖北小城，在這一萬多個陣亡將士的墳塋面前，所有的老百姓都感受到了濃濃的家國情懷。

儘管他們當中的很多人並不識字，也沒有那麼多的大道理，但是仗義多是屠狗輩，越是底層的老百姓往往會被這樣的情感所感動。

因此，整個黃泥山一片嗚咽聲，幾乎所有人都在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