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謚曰: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謚曰:文

黃興十六年七月初三,初秋時分,依舊是在潞城侯府的那個小屋子裏,京輔都尉、潞城侯世子劉朗與妻楊氏,一同跪坐在父親潞城侯劉安的病榻前,眼神中止不住的哀傷。

在病榻的旁邊,還三三兩兩地跪着許多府中僕人、侍女,這些人也是一個個低垂著頭,好似悲傷欲絕的模樣,只是是否真的悲傷,恐怕只有他們知道。

病榻上的劉安艱難地偏著頭,眼神複雜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天子最終還是沒有來,他也大概猜到了,是自己這個兒子從中作梗。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只是如今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訓斥兒子了,恐怕就連說話……也是最後一次了。

「朗兒。」劉安輕聲喚劉朗上前,此子雖然不肖,但依舊是他的兒子,血肉親情,如何能夠割裂。

「父親!」劉朗膝行向前,握住劉安那乾枯的手,哀聲喚道。

於劉朗而言,雖然不認同父親的想法和做法,設法隔絕了父親與外界的溝通,但那還是生他養他,令得敬畏的父親。

劉安使勁全身力氣握了握劉朗的手,隨即言語乾澀地說道:「朗兒,你既然做出了決定,為父便不再勸你了,只是……你隨太子,也莫要貪圖一時的名利,若太子真欲舉薦你為廷尉,你務必要推辭。」

「是,兒知道了。」劉朗哽咽著答道,他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父親最後的叮囑,他自然不會反駁。

「你未曾立下功績,升得太快,易遭人妒忌,如今天子對我劉氏……態度未明,你行事須小心謹慎,莫要讓人拿了把柄。」劉安聽劉朗應了下來,又繼續說道。

「兒當謹遵父親教誨,請父親放心!」劉朗重重地承諾道。

劉安艱難地點了點頭,隨即將頭轉回去,仰望着小屋的屋頂,又繼續吩咐道:「宇兒如今身在西域,就讓他待在西域,汝勿令他返京,勝兒、質兒也留在潞城,待翌日太子即位了,再喚他三人回來。」

「這……父親……」劉朗有些愕然,他對父親的這個吩咐滿是疑問,難道父親逝世之後,還不要讓三個嫡孫回來奔喪么?可是這話,偏偏又沒法問出口。

彷彿是猜到了劉朗的想法,劉安又補充道:「吾死之後,也不要讓他們回來奔喪。」

「是,兒不讓他們回來便是了。」既然父親這麼說了,劉朗便乾脆依言遵命,他對自己的三個兒子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初鬥雞走狗上,聽到父親提起這三個兒子,都有些頭疼,如今對他來說正是緊要關頭,就算父親不說,他其實也怎麼不想讓這哥仨回來。

聽兒子答應了下來,劉安不再說話,而是出神地看着天花板,彷彿那道天花板寄託着他對人世的留戀,漸漸渙散的瞳孔中,一滴淚水緩緩留下。

。。。。。。

傍晚時分,黃門令張忠突然闖入弘文閣,朝着正在閱覽奏疏的天子楊宏便伏拜了下去,聲音略有些慌張地道:「陛下,潞城侯世子朗著孝服入宮報喪,今日申時正刻,潞城侯薨了!」

天子楊宏聞言,手中正批閱著奏疏的筆鋒突然靜止,在紙上劃出一道難看的墨痕,片刻之後,楊宏將筆放下,滿心煩躁地將那奏疏隨意地揉成一團隨手扔開,然後語氣沉重地吩咐道:「傳詔太常、少府,潞城侯安功高蓋世,賢被世人,其令葬潞城侯安於裕陵西,使永伴先帝之側,少府即刻造陵,不得延誤,其令太常擬謚號,務要公允,明日宣和殿召群臣公議!」

楊宏雖然嘴上說「要公允」,但卻從旁抽出一張白紙,提筆在上面寫下了一個大字,又似是隨口般說道:「汝出門時,順便召劉朗進來,朕有話要問他。」

張忠抬眼朝那紙上一瞥,頓時便明白了天子的意思,於是便微微一躬身,從弘文閣中退了出去。

他表面上雖然沉靜如水,內心卻並不那麼平靜,方才天子在紙上寫下那一個大字,分明就是定下了謚號的調子,所謂明日公議,只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

張忠走出弘文閣,看着閣外一身孝服伏拜於地的劉朗,心中感嘆不已,天子對他雖然有所不滿,可對他們劉氏着實恩厚,居然給予潞城侯劉氏那麼高的謚號,比起功高蓋世的順義武侯陸不言還要高。

站在原地想了想,張忠上前扶起劉朗,笑眯眯地說道:「劉大人,陛下召你覲見,快些進去吧,莫要讓陛下久等了。」

劉朗聞言唯唯諾諾起身,正欲入內時,突然聽得張忠在自己耳邊悄聲說道:「恭喜劉大人,陛下為令尊欽擬了謚號,謚令尊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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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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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謚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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