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一汀煙雨 杏花寒（6）

卞老太太的八十大壽辦得相當隆重。

卞家雖是剛遷來金陵，但老太太的壽宴，除了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凡在國內政壇說得上話的，各國駐華公使，甚至在國際上舉足輕重的梁希文和經仲遠都親自到訪祝賀。

正因為卞老太太的兒子——卞諄誨——在梁希文的內閣班子裏擔任實業總長。這個職位，原本是由商界領袖傅恩懷先生擔任的，提議一出，立即有大片反對的聲音。受股災風波影響，傅家損失慘重，靠着姚氏銀樓的緊急援助，才算是挺了過來。也因股災震動波及到國內整個金融市場，民眾自然不願意傅恩懷在新成立的中華民國擔任任何官職。

許是感受到民心、民意，傅老先生藉著自己年齡過大，身體不適等緣由，委婉拒絕了任命。

雖及不上傅家的萬貫家財，卞諄誨始終致力於興辦學堂，並竭力組織幼童留美學習西方文化，由他擔任該職也是眾望所歸。

卞家是守舊的家庭，卞諄誨所灌輸的多為中國思想，從未接受過西方教育。卞家一共出了三位狀元，他就是其中一位，在家排行老九，是卞老太太的老么兒，和穆父同輩，卻只比穆炎煦大了不到一輪。

主宴設在晚上，白天卞府全是一幫女眷，又都在忙着操持今晚的壽宴，付氏一早就被請來陪老太太打牌。

老壽星今天穿了身棗紅色鑲邊短襖，頭髮稀疏，卻烏黑鋥亮，笑起來跟彌勒佛似的。卞諄誨的三太太看看紅光面端坐着的母親，笑道：「老太太除了愛聽戲就嗜好打牌，每天都要喊了我們摸上兩把的。只是為她的身體考慮，如今我們是不許她久坐玩牌的。今兒母親大壽，也不好再多干涉，就由着她盡興一回吧。」

卞老太太看到付氏，格外高興。付氏來金陵一年有餘，是深居簡出，從不見她在任何社交活動上露面。兩人交好多年，即使這幾日身子不適，付氏還是早早過來道賀了。

牌桌上的人還未到齊。他倆一人一邊坐在羅漢床上，蓋着毯子，閑聊了會家常。

黎望舒和盼兮也跟過來向卞老太太祝壽。

他們給老太太送上的是一對三色翡翠鐲子，玉鐲通透，顏色豐富，在市面上極為罕見。黎望舒參考他們從雲南帶給付氏的翡翠玉鐲，尋思著買了對差不多成色的鐲子作為壽禮。

黎望舒磕完頭，輪到盼兮，她恭恭敬敬地跪在蒲團上給老太太磕頭，祝老太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卞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聽完付氏的介紹，又仔細瞅了瞅她，然後笑眯眯地讓跟前的丫鬟拿了紅包來。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盼兮接過老太太的紅包，又聽她和藹地對自己道:「中午的壽麵是按你們南方人的口味做的，若覺得味道不差，多吃幾碗。」

盼兮點點頭。

老太太又關心地問起穆炎煦父子中午能否過來吃壽麵。黎望舒說等朗詣下了學堂，穆炎煦會順路接他過來。

正說着，付氏掩嘴輕咳了幾聲，盼兮連忙遞去茶水。

卞老太太見付氏咳嗽厲害，讓丫鬟點了支塔香，說這種「氣味療法」能潤肺止咳，還讓她帶些回去…

塔香倒流如瀑布傾瀉，形如高山流水般的香爐里煙霧繚繞，頓如仙境。裝飾古樸、幽玄的房間瞬間多了份雅韻。

付氏端起茶杯翻翻杯蓋，褐色的茶水表面浮起一層氤氳霧氣，這淡雅清幽的氣味，讓心也跟着茶葉一道沉入杯底。

塔香還沒燃盡，前院有了動靜。

沒多久，三太太前來請示，「母親，傅夫人和容夫人都到了，要請進來嗎？」

「不用麻煩了！」卞老太太利索地回答，手慢悠悠地搭上付氏的手臂，「既然人都到齊了，走，我們上前面去吧。」

丫鬟們見老太太要起身，連忙過來攙扶。

黎望舒和盼兮一人一邊扶起付氏。動作間，黎望舒瞥見盼兮舉止愣愣的，氣色也不同方才，忙用唇形問她怎麼了。

盼兮搖搖頭，硬擠了個笑。

黎望舒還是有點擔心，不過這會兒也不好多問什麼，只好提醒她留意着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