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章 遺憾一生的抉擇

「天知道一個姑娘竟然如此嗜睡，等到正午的時候才醒來，我終於找到機會能起身，但因為這一上午雙腿不能動彈已麻木沒有知覺，在起身的時候又摔倒在了床上，她看到的時候還以為是毒發的後遺症，將她小臉嚇的慘白，我忍不住笑出了聲，將真相告知后又讓她羞紅了臉頰。」

梁君說道這裏的時候嘴角止不住的笑容，好似那一幕幕就在昨天就在眼前，但回過神來，他的笑容戛然而止，這些畫面只能是回念，有些事已經永遠回不去了，人世間最難過的是不就是天人永隔嗎？哪怕只是一人的心甘情願也好過永遠見不到，情到深處，能看到對方就已經很滿足了。

「從那日之後，日子一切歸於平淡，衙門查來查去也沒查到我這裏來，但現在一想，並非是他們愚笨，只不過上面阻止繼續搜查，畢竟梁府日日救濟賑粥，這無情無盡的錢財又豈能不讓人遐想連篇。」

鍾逸問起：「那阻止他們的人會是誰呢？難不成你在朝廷中也有靠山？」

梁君搖搖頭，意味深長道：「整潭渾水亦有純潔之處，朝廷是個大染坊不假，將所有白布染成了五顏六色難以恢復，但從一而終的白布，自然也有存在，良心總有人會有的。」

梁君這番話讓鍾逸明白過來，的確，朝廷內就算貪官橫行，但清官也是有的，他們一心為民，清平艱苦，不為享樂只為心中良知，這些人值得欽佩，也值得這一聲青天大老爺。

「不知為何，她與我的距離越來越近，某日她在房中褪去男兒衣，著女裝時被人撞破，這時候所有人才知道她是位姑娘，那日起她便再不著男衣。因為她自幼同父親學過淺顯醫術，所以眾人遇到小病時總要去找她，而她也熱心善良，從來沒有一次拒絕別人的請求，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不錯的印象，誰人見她，都親切的喚一聲思君姑娘。」

「說來也湊巧，正是那時，我身旁親近丫鬟家**事離了府，她便負責起我一切生活起居，我與她話雖說的不多，可每次交談，都令人心中愉悅，甚至一兩日都能有一個好心情，我已有及冠，當然明白男女之間情感，雖不說，但我與她心中明了，就差那一層窗戶紙難以捅破，原本我們能有一個滿懷期待的美好未來，但一切的變化，還要從那天說起......」

「朝堂上的博弈終是有了勝負，衙門對於盜竊一案重新展開搜查，搜查之嚴難以想像，他們頭一個的目標便是我，我自稱祖上家業，又有賬本記錄，暫且欺瞞下來，但我心裏明白的很，這偷來的銀子總有花光時候，負擔如此龐大人群的生活，花銷遠比想像的要快，那時候，我已經預料得到我的未來，衙門的視線一定會再一次降臨到我的身上，我最終無非死路一條，但我已經收不了手了，雖然憑藉我一人的力量只能讓他們多活幾日罷了，可就算如此，心中的信念卻十分堅定，只要我一日不被抓，他們便一日有飯吃。」

「基於對未來的絕望，我刻意疏遠了與她的距離，她值得更好的期待，而不是我這樣從出生便在陰暗處的人，甚至不知某一日醒來便會身首異處，我無法給予她想要的生活，這種提醒吊膽的日子我一個人過就夠了。」

梁君表情無盡的落寞，他很後悔，為何當初會做出這樣愚蠢的決定，他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表露自己的心跡，雖然對於彼此的感情明了，可這與親口說出是完全不同的，對於梁君，對於思君，這都是一種傷害......

「一個女子性子就算再過執拗，都不可能如同無賴潑皮一般貼在男子身上，更何況，我親自帶着青樓姑娘從她面前經過，這對於她來說，足夠痛苦，也足夠讓她放棄。」

鍾逸目露驚光，他沒想到梁君竟然會如此絕情，這對於一個愛慕他的女子來說是多大的折磨啊。

梁君從鍾逸的目光中看出他的心中所想，自嘲般笑道：「我原以為這是為了她好，可這......只是我以為啊......」

「假如......我是說假如，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會採用如此幼稚的方法嗎？「鍾逸當然知道他的答案，可他要做的是讓梁君釋懷。

「不會！定然不會！」梁君沒有半分猶豫，斬釘截鐵的說道。

「從那以後，我與她之間隔着的窗戶紙變成了一座大山，雖然我內心憂愁無比，但能想到她日後會找到一戶好人家，便覺得所做一切都知道。」

梁君又笑出了聲：「聽聽，多麼可笑的言論，多麼稚嫩的想法，我每每想起總覺得自己是個傻子，也是一位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我怎捨得讓她傷心，怎能讓她傷心啊！」梁君的聲音痛苦極了，好比摔碎最為珍貴東西的一位小孩子，那種無助那種迷茫，讓鍾逸心中大有觸動。

不過鍾逸心裏清楚，如果光是因為這些事的話，梁君與那位女子的情感絕不會如此深厚與炙熱，他們之間一定還經歷過另一些刻骨銘心的事。

沒有打斷梁君，鍾逸作為傾聽者，十分合格。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府內的糧草一日比一日少了，眾人哀嚎聲一陣一陣，迫不得已我只能頂風作案，但令人難以想像的是，幾乎京城所有大戶人家的府里都藏着衙門的人，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消息，為了抓我們，朝廷可謂耗費了巨大心血。」

「就是那次行動，讓我們露出了馬腳，衙門的人沿着前方留下的線索一路找到府上，但在幾日前，我等未雨綢繆已將多數人轉移到了另一處地方，衙門雖是撲了個空，不過卻抓到了府上因來不及轉移而被迫困與此的難民。」

劇情越發熟悉，鍾逸曾在楊得草老爺子的嘴裏聽過這段往事，那段沾滿血與淚的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