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死諫
程經業不管不顧，剩下半碗也以同樣的方式喝了個乾淨。
吳俊明可是個老人精，他哪能看不出來程經業出了什麼問題，不過對方不想讓他知道問題所在，要他猜，也很難猜出來。
樂榮瞥了一眼程經業，露出嘲諷一笑，不過轉瞬之間便消失了，並沒有讓吳俊明看到。
薑湯下肚，程經業本就不冷的身子更加暖和，甚至可以說是燥熱，腹中火炭灼燒一般，連喉嚨等處也疼痛不止，不過程經業就像沒事人一樣，沒有讓屋內其餘兩人看出他的痛苦。
該走的過場走過了，該有的禮儀也有了，吳俊明進入主題。
「二位深夜造訪吳府，其緣由我也不多說，你我三人都明白，既然來此，就要商議出一個結果，二位不想白來，我也不想繼續陷在不利處境。」
樂榮見程經業懦弱膽怯，自知暗殺吳俊明一事僅憑自己一人辦不到，也放棄了這個心思，他開口道：「吳大人所說不錯，程兄與我的確為此事而來。」
吳俊明望向程經業，程經業忍着喉嚨腹中的疼痛開口，但聲音卻沙啞無比：「我與樂兄二人皆無法子，這才不得不拜訪吳大人，再說此事本就是為了吳大人，所以望吳大人提供錦囊妙計。」
「若說計謀，吳某的確沒有。」吳俊明大方開口，對二人沒有過多保留。
「那要我等如何去做？現如今朝廷內的情況吳大人也不是沒有聽說過吧？」樂榮問道。
「自然聽過，如不是此，二位也不會在夜深人靜之時來此對不對？」吳俊明笑着說道，絲毫沒有為他處境擔憂與焦急。
樂榮也不再藏着掖着：「陛下之意吳大人應該曉得，陛下用這等方法逃避，別說我與程兄，滿朝文武沒有一人能夠近得陛下身旁，吳大人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我知道吳大人你手裏有我們的把柄，若我們不為你做這件事，便讓我們身敗名裂永遠無法在官場中立足，但是吳大人，你也要考慮我們的能力吧？總不能硬著頭皮讓我們闖入御書房吧？可就算如此，陛下就會同意了？把我們搭進去的可能性更大吧。」
既然樂榮敞開天窗說亮話，吳俊明躲躲閃閃再無任何意思，他道：「你們的困難我了解，我同樣也理解你們不易，不過二位放心，我手中掌握的東西，絕不可能輕易泄露出去。」
樂榮心中一動，他隨即問道：「吳大人的話我們自然是放心，可吳大人能夠保證自己又哪能保證他人呢？若這些證據由他人手中泄露而出，這對於我們來說可是滅頂之災啊。」
吳俊明否定道：「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這份證據只留有我手，別人手中絕對沒有！」
「這樣的話，我們便放心許多了。」樂榮微微一笑，笑容之中的意味並不明確，不過身旁的程經業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哪裏會不知道樂榮的意思呢......
「你我三人聚此，總能商議出一個法子，陛下避而不見，倒也有對抗之法。」吳俊明這麼說道。
樂榮心不在此，他既然已經從吳俊明這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便不會在選擇繼續得罪皇上，所以只是淡淡問道：「是何？」
從吳俊明口中鄭重道出兩字：「死諫！」
此話一出，樂榮與程經業兩人都嚇了個軟癱，這可是掉腦袋的買賣！吳俊明可真敢開口！
死諫，顧名思義，對皇上以死相逼，從而逼迫皇上同意自己的請求，如若皇上鐵了心不同意，那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苟且偷生只活落得天底下人的取笑，唯有死才能解決一切......
樂榮一口回絕：「絕對不可！吳大人此話說得輕巧，這對我與程兄來說可是要殺頭的，我與吳大人說句實話，陛下對我和程兄因為吳大人你這件事不悅已久，我二人這麼做，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意，日後既少了煩惱，同樣也可換兩位聽話的大臣，這可是陛下求之不得的事啊。」
吳俊明擺擺手：「你的話言重了，大寧自建國起，不乏死諫之例，可到頭來卻沒一人因此而死，反倒是皇上妥協，而死諫之人又落得文人風骨一心為國的名聲，在士林之中深受追捧，這等好事，對你們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程經業、樂榮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但與他們現在相比，又有所不同，樂榮氣呼呼道：「吳大人糊塗啊，今時往日豈能同日而語，若說之前死諫緣由，一是為國，二是荒唐決策，但我們這次又哪有一條能沾得上邊，我們死也就死了，別說陛下，就連同僚都難以為此哀悼。」
「二位放心，死諫一事我已考慮許久，我知曉二位的擔憂，所以這件事的參與者我會再加派一些，所謂法不責眾，若是如此，二位可還願意？」今夜吳俊明開了這個口，絕不可能再將話收回去，哪怕程經業、樂榮不同意，他也要施壓讓他們改變。
「加多少？」
「連二位應有十人之多。」
「太少！偌大朝廷死十個人也就死了，對大寧不起絲毫波瀾，吳大人這是要我們這十人去送死啊！」樂榮怒氣難消。
「哪裏的話，十人已經不少了，而且我所選取的十人，在朝內幾乎都能說得上話，你們死不得，就算你們想死，陛下也不可能讓你們死，不僅會寒了群臣的心，更會承受數不清的口誅筆伐。」
吳俊明的話有幾分道理，程經業、樂榮其實也明白，但他們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康寧皇帝最近讓這件事搞的心煩意亂，誰知會不會一怒之下真的殺掉他們幾個呢？
「吳大人，風險極大，恕難從命！」
樂榮態度異常堅決，沒有絲毫商議的餘地。這讓吳俊明犯了難，雖然他能想到讓對方接受很不容易，卻沒想到這二人會如此抗拒。
「經業，你也這麼想？」吳俊明見樂榮這裏沒有突破口，便將目光轉移在程經業身上，只要其中有一人同意，對他來說就簡單許多了。
樂榮心裏一緊，他連忙看向程經業，若二人口徑無法統一，難免留有餘地。
程經業雖然怯懦，可也不是傻子，這種對自己充滿風險的事堅決不做。
他無奈一笑:「吳大人，我與樂兄同一想法，死諫實屬欠妥，還望吳大人再做打算。」
吳俊明心裏也有火氣，明明知道這種方法成功率極高，而且不可能陷入險境，但偏偏拒絕。
「二位，並非我非要脅迫你們，只是你們顧慮太多且虛無縹緲，所以我只得這麼做，現如今擺在你們面前的只有兩條道路，一則是按我說的做，向聖上死諫，二則是你我再無瓜葛，我的事你們不必再操勞，而我手中掌握你們的證據，也會放出去。」
吳俊明對他們的反應沒有任何興趣，又道:「我給你們明天一天時間考慮，怎樣抉擇，由你們而定，二位，請便吧......」
「吳大人......」
程經業還想再說什麼，被樂榮眼神制止。
樂榮沉聲道：「吳大人，我等這便離開，回見。」
說完拉着程經業從吳府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