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七章 新君

第七百六十七章 新君

從邏輯上來看,事情已經很明了了,東宮宦人魏和為了重獲信任,假意獻葯太子,太子則藉著魏和獻葯之故,偷偷地掉包成了能夠加重先帝病症的藥方,並且親自試藥試圖洗脫嫌疑,在躲過重重的檢驗之後,把天子毒死,以達到繼承大統,早日登上帝位的目的。

不過這也只是邏輯推理而已,並沒有確實證據能夠證實太子的確做過這樣的事情,而且先帝近來表現得對太子非常信任,太子也沒有十分的動機作出這種逆悖天理的事情。

可是丞相霍義仁突然把問題拋給他,從一方面表達了自己的公正無私,也從另一方面把壓力扔到了他的身上,陳節毫不懷疑,如果自己選擇無條件相信太子,站在殿下的許多大臣都會一哄而上,鼓動士卒叛亂!

滿心疑慮的陳節並不想對太子楊沐動武,如果這一動,哪怕最後確認太子並沒有做出這種事情,也不太可能能夠回到皇位上了。

因為這樣一來,這大殿靈前的所有人,幾乎都得罪了楊沐,每一個人都會怕他秋後算賬,甚至包括了殿內殿外的士卒和宦人。

「諸公!」陳節頂着滿朝大臣的眼神注視的壓力,硬著頭皮說道,「話雖如此,卻無實證可言,不如再候幾日,將事情查清之後,再作處置?」

「陳將軍!」那位「高大人」聞言當即拱手說道,「太子所獻藥方仍在,太醫丞孫先生已證實天子的確服用此葯而崩,何謂無實據?若非心虛,今日太子為何急欲登基?若今日不加處置,待太子即位,又當再從何查起,又有誰敢去查?將軍乃先帝心腹,萬勿有負先帝!」

這位「高大人」品秩不過千石,論官職不過是區區一名侍御史,但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更是清正廉明的典範,這些年來朝中充分施展了「噴子」的能力,幾乎把滿朝上下都噴了個遍,不少被他得罪的人,想要抓他把柄,但一個個都鎩羽而歸,久而久之,大家都相信他是真的公正無私,他說的話反而更有公信力了。

所以這個時候有他開口,即便是太子一系的人也都一個個縮著頭,不敢出頭為太子說話,萬一被他噴了,說不定還要被人群起而攻之,被劃為同謀了……這可是謀害天子的族誅大罪!

太子固然重要,可自己和家人的小命更加重要!

「高大人」出聲之後,除了九卿之外,上至兩千石大臣,下至六百石殿前小吏,眾多士大夫都紛紛出言,要求陳節將「逆悖天道」「弒殺君父」的罪魁禍首拿下。

被「高大人」一頂,陳節也只得一陣默然,掙扎了許久,隨即眼神複雜地看向太子楊沐與大將軍陸抗,揮了揮手道:「殿前武士,將弒君之人押入詔獄,待查實證物之後再行發落!」

當即便有武士上前,抓住了面無血色的太子楊沐和臉色陰沉的大將軍陸抗,緩緩走下玉階,緩緩朝殿外走去。

行至階下時,被武士執住的楊沐十分強硬地止住了腳步,轉過頭,最後再凝望了一次父皇的靈位。

楊沐沒有了再掙扎一次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在這場鬥爭中已經輸了,在這最後一刻,他似乎想明白了一切。

大將軍陸抗也沒有因此而破口大罵,他掙開了抓在肩膀上的兩雙手,自行下了階梯,在殿前武士的看守下朝殿外走去,在這樣的絕境之下,他選擇了保留自己的尊嚴。

只是他不明白,太子和自己是輸在了什麼地方……為什麼那麼突然,朝野上下,包括宮中宿衛,甚至衛尉陳節也站到了霍氏那一邊。

在大殿上的群臣注視中,太子緩緩離去,留下一片靜謐的靈堂……大殿上不知安靜了多久,宗正楊奇突然出列,朝階上的眾人奏道:「娘娘!丞相,大司空,如今皇子楊沐既然獲罪,自然不可繼承大位,然天下無主不能長久,當立新君以嗣大統,不止諸皇子中立何人為上?」

婕妤霍雅韻轉過頭看了一眼正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這一切的楊樂,隨即轉過頭對階下眾人說道:「國無儲君,當立嫡立長,先帝諸子之中,吳王毅最長,最賢,又曾是太子,若諸公無異議,便迎立吳王毅即位罷。」

聽到這話,人群之中,光祿大夫邵言、尚書吏部郎王子元詫異地抬了抬頭,隨即又將頭低了下去,哪怕用屁股想都該知道,霍雅韻這番話不過是客套而已,她費了這麼大功夫獲得勝利,怎麼可能願意把勝利果實拱手讓人?待會兒肯定會有人開口,否決掉吳王。

他們早就知道朝中有一股勢力在暗中與太子一系相爭,今日露出馬腳果然是此前猜測的婕妤霍雅韻,只是他們還不清楚,霍婕妤是利用了先帝駕崩的事情鬥倒楊沐,還是這是她一手炮製的……

「不可!」果然不出他倆所料,霍雅韻話音剛落,就有一人出口反對,「吳王毅雖先帝長子,然卻因有罪遭先帝廢黜,若臣等迎立為帝,豈非有違先帝詔令?」

這名大臣乃是身為九卿之一的大鴻臚朱旭,以他的地位,說出來的話可是含金量十足,而且這話十分符合法理,大家也沒有什麼反對的理由,大臣們都小聲地議論著點了點頭,卻沒有一個人出面反駁。

「既如此,皇三子,常山王亢可為君乎?」隨着吳王楊毅被否決,又有人提出了一個人選。

「不可,常山王亢性頑劣,曾以皇子之尊,於長安大街與人鬥毆,今王常山亦常受御史彈劾,如此品行,如何能主天下?」那位「高大人」當即開口反對道。

隨着「高大人」話音落下,又有人提出了諸如皇五子濟北王楊昌、皇六子臨江王楊濟作為人選,但總有一人出口將之否決。

「這也不行,那也不對,那當何人可繼帝位?」好一陣爭執無過,宗正楊奇都有些生氣了,當即便拂袖怒聲斥道。

這個時候,郎中令付禹卻突然開了口:「諸公稍安,吾有一眼,可為諸公定奪!」

這一番話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付禹絲毫不慌,緩緩從袖中掏出一份絳色金邊的布帛說道:「若太子沐不能承續大統,接續者何人,先帝早有定論……兩載之前,先帝自離宮歸長安時,因怒太子不肖,曾親筆寫下一份詔書,只是最後先帝還是消了氣,未曾給這份詔書用印,只是保存在了臣身上,臣恐泄露,兩載以來,片刻不敢離身,今日出了這樁事,也是時候拿出來了。」

眾人聞言豈止是簡單的驚詫,在一旁的九卿們更是顧不得許多,當即便湊了上來,爭相察看。

只見那份沒有蓋過玉璽的詔書上,他們十分熟悉的,先帝的筆跡清楚地寫着:廢黜太子楊沐,改立皇幼子楊樂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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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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