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最後的掙扎
楊宏也知道，自己這句不靠譜的「勸說」對邵言來說，比放屁好不到哪兒去，太子楊沐即便再仁慈，也不可能在身邊留下這樣一個潛在威脅。
不過邵言的態度也實在是過分得強硬了，說得不好聽一點，這是絲毫沒有把他這個天子的權威放在心上。
楊宏當了那麼多年天子，自然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主兒，在短暫的談話中，邵言的強硬態度讓他不止一次地起了殺心，但是最終還是沒有對邵言作出任何處理。
因為他心裏很，邵言能耐再大，在這局棋中只不過是一個作用大一點的棋子，自己就算真的殺了邵言，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反而會激起一批人更強的警惕心，得不償失。
反正邵言如今被禁錮在朝中，對楊毅再也起不到任何幫助，留着跟殺了沒什麼區別。
不過不對邵言動手，並不意味着楊宏就放棄了「幫偏架」的想法，獨自留在龍台殿的楊宏再一次思考起來，應該如何破除楊毅佈下的這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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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邊，「安撫」好父親，並且布下嚴密防控的劉朗終於安心地離開了侯府，返回京輔都尉衙門辦差去了，劉安的身邊，只剩下幾名日常照料的僕從婢女。
冷眼地看着床前的侍婢們忙前忙后，劉安心中一片荒涼，府上的家臣們，再沒有一人聽命於他，即便是他一直一來都視作心腹的那名家臣也再不見了蹤影，也不知他是被兒子的人擋在了門外，跟其他人一樣「依附」了「新主」。
劉安閉上雙眼，彷彿能感覺到劉氏的氣運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就彷彿一點一點從他體內流走的生機一樣，即便是度過了無數難關的他，也已無力改變。
或許對他來說，此刻唯一的安慰，就是自己應是不會看到劉氏破滅的那一天，自己死後，仍會在功臣之列，陪葬先帝陵寢，受後人祭拜，只是劉氏……
輕嘆一聲，劉安漸漸睡去，後人自有後人福，他這個將死之人，顧不到，也管不了了。
不知過了多久，劉安悠悠轉醒，已是暮色降臨，他卻突然在床榻邊，見到了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龐——曾經的丞相府主簿，如今的御史台侍御史李護。
李護曾經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親信，可是自從他卸任丞相不久后，李護便再也不曾登門拜訪過他。
「丞相醒了!」李護也十分敏銳地發現了劉安蘇醒，連忙起身走到床榻邊問候道，「丞相如今身子如何，可有不適之處？」
「老朽無恙，只是身體疲乏，常得睏倦罷了。」劉安搖了搖頭，隨即輕聲問道：「符安在這裏，等了許久了吧？」
李護雖然有意疏遠他，但卻沒有做出過背叛他的事情，劉安也並不想無端指責，失了禮數。
李護笑了笑答道：「下臣久在丞相麾下從事，稍待片刻又有何妨，與丞相重恩相比，微不足道也，便是此次來看望丞相，也是受陛下所託……」
稍稍一頓，李護又有些慚愧地說道：「丞相，如今朝中之勢皆向太子，霍丞相手段狠辣，下臣等丞相舊僚，日子都有些不好過，下臣還須顧慮家小，不得不謹慎，還望丞相見諒」
劉安也是微微一笑，隨即輕輕擺了擺手道：「符安不必解釋，人各有志，非強求得也，符安之才不在老朽之下，不可以區區舊情，誤了自己終生。」
聽了劉安理解的話，李護有些感動，連忙表態道：「丞相放心，下臣雖他往，卻不肯忘丞相之恩，他日若劉氏有事，下臣必赴湯蹈火，報丞相之恩！」
劉安聽了這話，卻是又憂慮起來，他日……到那個時候，都不知道劉氏還存在不存在了。
「符安，天子命你來時，可曾有什麼吩咐？」憂慮之間，劉安突然心中一動，向李護問道。
李護卻是微微一愣，隨即搖了搖頭道：「天子命下臣來看望丞相，只因下臣曾與丞相從事，並未吩咐何事，便是這詔諭也是黃門令張公來傳達的，天子並未見我。」
言罷，李護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下臣聞光祿大夫今日來看望過丞相，方才陛下曾召光祿大夫覲見，想來陛下命我來看望丞相，是由此而起吧。」
劉安沉默了片刻，突然緊緊地抓住了李護的手，瞥了一眼屋外方向，然後渴求地望着李護，小聲說道：「老朽有一事，欲求符安相助，符安看在昔日情分上，萬勿相拒！」
李護方才的感動情緒還沒過去，聽了劉安這話只慌張了瞬間，便反手握住劉安乾瘦如枯枝的手，動容地道：「丞相但有吩咐，護萬死不辭！」
劉安欣慰地緊了緊握著李護的手，輕聲說道：「老朽不久人世，恐這幾日間，便要隨先帝而去，然老朽心中尚有一言，欲稟天子，可否請符安幫老朽稟報天子，乞天子來見老臣一面！」
「這……」李護聞言有些猶豫，「下臣位卑，未必能見天子，京輔都尉位高，又與太子相厚，丞相何不令京輔都尉去稟天子？」
劉安心中苦笑，正是因為劉朗與太子走得太近，所以自己才沒法讓劉朗去見天子，如果能讓劉朗去稟報天子，那就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了。
可是這話，又如何能對李護說？劉安只能語焉不詳地請求道：「老朽欲稟天子之事，與朗兒有關，故不想讓朗兒牽扯進來，符安若有難處，可告知郎中令禹，抑或是大司空思宸，只要傳達給天子知曉便可。」
李護心想，近來聽說廷尉張嵐將要「退位讓賢」，太子有意舉薦劉朗繼任，可是天子還未表態，莫非老丞相是想盡最後一把力，幫自己的兒子促成此事？
越這麼想，李護就越覺得可能，而且事情其實也並不麻煩，大不了明日復命時，向張忠轉達一下老丞相的請求就好了。
於是李護不再猶豫，當即便說道：「丞相有命，護自當遵從，明日護便設法，將丞相之請轉達陛下，只是……陛下是否來見丞相，護不敢保證。」
劉安聽李護答應了，心下便放鬆了許多，欣慰地說道：「符安只管為老臣去請天子即可，來與不來，便由陛下作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