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引子

大明南直隸，鳳陽府懷遠縣，池河鎮。鎮西長達百步的、十三孔白石太平橋，倒映在穿過鎮子北流的池河水中，襯著岸上暗黑色的低矮木屋，顯得雄偉而壯麗。

雖是烈日炎炎，橋上行人依然絡繹不絕。驢車的兩輪「嘎嘎」碾著石板，車把式坐在車轅上，虛甩着鞭子，吆喝着，慢慢擠過去。還有那兩人抬的青布小轎，轎夫揮汗如雨，大聲喊：「讓開！讓開！」

有老有壯的行人背着包袱，戴着遮陽的竹笠，有的背着或是拉着年幼的孩子，風塵僕僕地走過橋去。

橋面兩側和橋頭，有許多小販擺攤販賣，攤子上支著遮陽的大油紙傘。

「靴子，李家靴子！」

「茶水！西茶庵的井水！」

「雲片糕啦！入口即化的好糕！」

挑着桶的賣油郎慢悠悠地走着，間或拉聲長調：「小磨麻油」

扎紅頭巾、著紅袖衣的驛卒，騎着瘦弱的驛馬，背着信袋，從橋頭邊的池河驛出來，或是向東走滁州，或是向西過橋去鳳陽。雖然被堵在橋上，驛卒並不着急，下馬牽了過去，還與熟識的小販打着招呼。馬蹄踏着石板，扣出清脆的「得得」聲。直到過了橋，才上馬小跑起來。

橋下波光粼粼的河裏，一大群孩子在嬉鬧、游泳，互相潑水，激起了陣陣水花。

一個脫得精光、渾身曬得黝黑的少年，站在岸邊一塊大青石上，雙臂一擺，兩條長而結實有力的腿一蹬，「噗通」一聲躍入水中。

他有力地划著水，身子一屈一伸地朝河心游去，可以看到他那黑里透紅的後背，以及一頭蓬鬆的黑髮。他像小牛犢一樣打着響鼻，揮臂分水前進，在水中上下左右翻滾,再不就潛入水底。

後來,他終於疲倦了，游到一個水流緩慢的水窪里，平舒兩臂，身子微屈，眯縫起眼睛，遮住強烈的陽光，愜意地仰卧在水面上，手腳懶洋洋地划著水。

就在這時，河面突然起了奇異的變化，一個漩渦漸漸出現在河中心，起先很小，慢慢的大如澡盆，而且越變越大了，漩渦中心竟有七色光芒時隱時現。

在河面游泳的孩子都看到了，大家急忙往岸上游回去。那個半夢半醒的少年卻沒有注意到，旋渦牽動着水流慢慢把他吸引過去。岸上的同伴們紛紛開始驚叫起來，大聲喊著：「快游回來啊！」

等少年發覺不對時，他離漩渦已經很近了。漩渦已大得像個小池子了，水流瘋狂地往裏面灌過去，發出「嘩嘩」的聲響，泛起大量的泡沫。少年拚命地蹬划起水來，但是哪怕他再有氣力也來不及了，漩渦比任何的人力都更強大，甚至古怪地徑直移向少年。

這時候，橋上和兩岸都擠滿了人，有不少是走南闖北的，見聞廣得很，但誰曾見過如此奇異的景象？大家都只能獃獃看着，半點聲息也發不出，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是河龍王在收人哪。」突然，一名缺牙的老漢大聲地喊了出來，然後顫巍巍地跪下來磕頭，一邊磕一邊還念念有詞的，這一舉動居然引得周圍大片大片的愚夫愚婦一起跪下磕頭。

一名僕人打扮的人看到了在水中掙扎著的少年，他辨認出了少年那惶急的面孔，不由得驚慌失措起來：「啊呀呀，不得了了！我家少爺溺水啦，快救人哪，快救人哪！」但這時候誰敢下水啊！誰能下水啊！

少年終於被卷進了漩渦的中心，瞬時就被吸進去，不見了！

這時，漩渦中心突然升出一顆極白的大圓珠，光芒四射，亮的刺眼，使人無法直視，白珠維持了一小段時間，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如同雷在身邊炸開一樣，空氣和地面猛然一震，所有在場的人都被震倒在地。

等到人們站起再看時，漩渦與白珠都不見了，河水依舊浩浩湯湯的，彷彿之前的奇景從未存在一樣，只有空氣中彌散著的硫磺氣味，才說明剛才的一幕並非虛幻。

又過了好一陣，在僕人苦苦哀求，並說「我家老爺必有重謝」后，幾名打魚多年、熟識水性的漢子才下了河。

「那人不是鎮東頭戚府上的阿賀嗎？」

「這麼說遭難的是戚府上的少爺了,就不知是哪位少爺」

「還有哪位啊，戚府上十二三歲的哥兒，可不就只有那一個。」

「哦，原來就是那位桂哥兒，這下俺們鎮上的人家可就得了安生了。」

「噓，你想找打哪，可別讓人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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