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老 乞 丐
古錚掃了一眼向他聚攏過來的人們。絕大多數是男人，年老的與年少的只是極少數，半數以上都是青壯年。
看那一個個身上光鮮亮麗的衣着，他們來自執掌管理金刀盟的各堂各院，身居管事或執事等要職，全都是在金刀盟內有身份，有地位，手中握有實權的人物。
熔烈大帝出現在山莊，也是他們最先發現的。他們一個個在諸多大小勢力中也都是手眼通天叫的響的一號人物，可在熔烈大帝面前，在熔烈大帝一個很是隨意的眼神之下，不僅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行動都被禁錮了。
熔烈大帝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掃而過，有些人甚至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面對最接近神的熔烈大帝，他們的恐懼，他們沒有還手之力或許說的過去。
但從另一個角度再去看，就令古錚揪心不已了。有金刀老祖庇護，安逸的日子過的太久，從他們身上的衣着就可以看出，物質和權勢地位他們全都不缺，唯獨缺少了危機感。
一旦金刀盟出現了不測的危機，以他們現在的精神面貌，身為金刀盟的一員，他們將何以抵禦外敵入侵？
「見過盟主！」古錚出現在奪天大殿門前台階上，下面向古錚聚攏過來的人群安靜了些，紛紛雙手抱拳向古錚問候行禮，同時也期待着盟主古錚，能給他們解釋一下，關於熔烈大帝突然到訪，還有聚雲峰上聽着那麼怪異的鐘聲。
熔烈大帝那一席話早已攪亂了古錚的心境，讓他心中感覺到山雨欲來的涼意，注視着下方廣場上的人們，古錚有許多話想對他們說。
突地古錚的神情在那一瞬間出現了稱得上劇烈的變化，神情中占很大成分的是激動，是興奮。
已經在醞釀中的準備對下面那些人演講的說詞放棄了，心中對危機的感觸也暫時放開了。
在那一刻，古錚完全無視了在廣場上越聚越多的人們。抬腿就要衝下台階，身體上半身已經前傾，抬起伸出去的右腳又硬生生收了回來。
「大……」從古錚口中只吐出一個
「大」字，之後神情中的激動與腳下的動作一樣，都強自按耐住了，臉上也恢復了面對金刀盟盟眾時慣有的，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冷漠威嚴。
月風一直守護在古錚左右，時刻密切關注古錚的一舉一動。古錚臉上出現不正常的巨變，循着古錚的目光，因為找到讓古錚神情出現劇烈波動的根源，月風的臉色已經難看得顯出幾分綠意了。
不知今天是個什麼特殊的日子，好事沒遇到一件，讓月風再好的心理素質，都無法心平氣和的去面對的事，卻是一樁接着一樁。
身為金刀山莊大總管，已經記不起有多長時間，沒有遇到過今天這樣接二連三顏面掃地的窘境了。
月風心中的鬱悶在送走熔烈大帝之後還沒有完全消失，現在看似有些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
聚雲峰上大鐘自鳴的聲音停止后沒過多久，奪天大殿門前廣場上，被鐘聲吸引過來的人，如潮水般已經連成片，人數估計已不下五百人，而且還有更多的人正朝這個方向集中過來。
這裏不是市井，不是誰想來就可以湊過來的，否則有好奇心的人都往這裏涌過來，用不了一時三刻，廣場上就會徹底水泄不通了。
身為金刀山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總管，對廣場上幾百人的面孔，大多數都熟悉，至少也是有印象的，甚至站在廣場邊緣，處變不驚，依然標桿樣挺立的侍衛們，月風都不會覺得陌生。
此刻就在奪天大殿門前廣場上，有侍衛森嚴守護的人群邊緣，卻出現了一個對月風而言絕對陌生的人影，眾目睽睽之下，大模大樣地站在那裏，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月風鬱悶是因為他想不明白，身邊有那麼多虎視眈眈的侍衛，竟然全都對他視而不見，任由一個與身邊環境，身邊眾人，不論衣着，還是氣質都有天壤之別的一個人出現在廣場上。
金刀山庒是金刀盟重地，奪天大殿更是莊嚴肅穆的地方，說他與這裏格格不入，是因為她只是一個佝僂著腰背，衣衫不潔，鬚髮不整的老乞丐。
月風發現老乞丐，白凈的臉龐因為慚愧而佈滿寒霜。山莊內出現如此裝束的老乞丐，是他嚴重的失職，在他之前古錚已經發現那個老乞丐，月風只想儘早挽回過失，也沒有向古錚盟主請示一聲，抬手就要指使下面的侍衛，去處理不該出現在廣場上的老乞丐。
古錚的衝動被制止之後，一直在與老乞丐以意念傳音的方式交流，之前熔烈大帝留給古錚的最後一段話，就是意念傳音。
古錚目前還沒有那麼高的修為境界，距離意念傳音還是有一段差距的，所以只是在聽，有意忽略月風似的，月風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沒有發現，突然發現月風的神情有幾分惱怒，並且已經表現在行動中，古錚這才及時地制止了月風。
「那個人你不要理，我自會處理，你下去讓他們不要聚在這裏，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說。」等他回來再說。
古錚這是要去哪裏？而且聽他的意思是要獨自一人前往，月風揣著滿腹疑問沒有問出來，出於幾十年早已養成的習慣，對古錚唯命是從地應了一聲，先一步走下台階，去安撫金刀盟各堂各院的管事與執事們。
有數不清的人從老乞丐身邊走過，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目光被老乞丐吸引，腳步更是沒有顯出有任何短暫停頓。
老乞丐在金刀盟的地位與金刀老祖沒有主次之分。身份、地位高到極處的人也許都有不喜歡在人前現身的習慣，金刀老祖如此，老乞丐猶有過之，在金刀盟秘史中連畫像都沒有一張。
從月風的表現就不難看出，老乞丐並不是誰都有緣得見的，至少月風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機緣。
今天應該是沾了古錚的光，可惜月風看到的只是老乞丐那身怪異的裝束，而把這次天賜的機緣錯失了。
金刀盟秘史中記載的關於老乞丐的內容並不多，古錚猛然間記起，說是老乞丐有隱世之能。
何為隱世古錚一直一知半解，因看到從老乞丐身邊走過的那許多人，他們所表現出的熟視無睹的神情，讓古錚隱約明白了一些。
隱世也許就是隱於世人的視線中，想讓誰見到，誰才會有那樣的緣分與榮幸，就比如現在的古錚與不懂得珍視的月風。
而若是不想讓誰見到，即使與老乞丐擦肩而過，在他們眼中連風的波動都不會有，自然是無視老乞丐的存在。
因為自己的猜測，古錚額頭已經驚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不聲不響地朝老乞丐指定的方向走過去，還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奪天大殿側面走過去，走向他幽靜雅緻的盟主書房。
進入書房所在的花園，古錚先一步撤去了園內所有侍衛，暗處的侍衛都沒有留下。
侍女見到古錚回來，趕忙托著新沏的茶水跟過來。古錚又一次印證了猜測，侍女應該沒有看到老乞丐，，否則不會在書房的書案上只留下一杯茶。
書房周邊五十米之內再沒有第三人，古錚終於不用，再克制、掩飾自己的心情，一向沉穩波瀾不驚的金刀盟盟主古錚，此刻身上再見不到身居高位的霸氣，以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傲，更像一名突然見到老師的小學生，誠惶誠恐。
老乞丐沒用招呼，已經穩噹噹地坐在書案后原本屬於古錚的椅子上，不客氣地端起侍女為古錚準備的，書房裏唯一的一杯茶，有滋有味地品了一口。
老乞丐看上去有七、八十歲的樣子，很蒼老，坐在椅子上身體鬆鬆垮垮的看不出一點正形。
真是太老了，老的沒有了坐直坐正的力氣，整個人在椅子裏要縮成一團似的。
「您老真的是大祭司？」古錚早已心驚不已，還是甘冒天大之大不違試探著問了一聲。
老乞丐沒有回答，眯成一條窄縫的雙眼都沒有睜開更大些，伸手把才放下的茶杯又端了起來。
古錚低頭整理過沒見到有不整之處的衣衫，莊重的目光投向椅子上的老乞丐，雙膝彎曲，撲通一聲跪倒在老乞丐面前。
「金刀盟盟主古錚，拜見大祭司！」金刀盟並非帝制國家，在金刀盟內等級制度雖也稱得上嚴格，但禮數上偏向於江湖做派，下級對上級，即使面對盟主古錚，也絕少行跪拜大禮。
能承受古錚跪拜大禮的，古錚的父母師長之外，一個是金刀老祖，金刀老祖創立了金刀盟，金刀盟上下所有人都會對金刀老祖行跪拜大禮。
若。說還有什麼人，那就是與金刀老祖在金刀盟內地位不分主次的大祭司了。
「虧你還記得我老人家，不錯！這麼多年沒有回金刀山莊都有些陌生了，有那麼多人我老人家都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