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孤獨
確切地說，大地暴熊的兩個熊掌與元寶的手或是胳膊並沒有實際地撞在一起，至少元寶的手沒有感覺到疼。真正撞在一起的，是大地暴熊身上灰色的煙與元寶身上的金光，如同水與火的對抗一樣，產生了稱得上劇烈的反應。元寶早已證實過，他的手有拍散灰色的煙的能力，這一次還發出隱隱約約的「噗噗」響聲，與烤魚時，魚油掉進火里發出的聲音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香味擴散出來。
元寶聽到那一聲慘叫之前，心中已是斷了希望的，慘叫聲在他的驚呼之後，元寶還認為是聽差了，疑惑地抬起頭，如意姐姐沒有再次受傷，元寶的心情輕鬆了許多，接下來看到的，元寶也分不清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大地暴熊身體的份量重於元寶，他即使不使用特別手段，僅僅依靠自身份量砸下來，也不是元寶能承受的。問題是大地暴熊沒有打，更沒有用身體砸，到現在元寶依然沒有意識到，他身上連他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的金色光暈，在這場對抗中起到的是多麼至關重要的，壓倒性的作用。元寶只看到大地暴熊慘叫一聲就退開了，兩隻熊掌看不出用意地揮舞著，雙眼中流露出來的神情，看上去那麼像是恐懼，元寶在疑惑中百思不得其解。
大地暴熊沒有再撲過來，元寶身上淡金色光暈把他反彈出去后，他並沒有作出必要的措施穩住身體，元寶不知所為地看着他倒退著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飛出山谷，最後身影被山谷上面森林遮掩住，就再也無法只依靠雙眼看到了。
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不少日子，大地暴熊對在元寶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元寶想挽留大地暴熊，張開嘴又沒有發出聲音，時間只是過去幾息，已經不見大地暴熊的身影。元寶現在已經學會釋放靈識，靈識沿大地暴熊離開的方向追蹤過去，很快就發現大地暴熊的靈魂已完全被灰色的煙霧包住，而大地暴熊還在飛。
「如意姐姐，大熊現在也會飛了，而且已經飛得好遠好遠，是不是他已經被那灰色的煙吃掉了，他現在鑽進一個山洞裏了，如意姐姐你說話呀？大熊走了，應該已經不生你的氣啦，你害怕的那團灰色的煙也走了，為什麼你還是不和我一句話呢？」
如果之前的元寶是在自言自語，那麼這一刻元寶就是在用心呼喚如意。正如元寶看到的，大地暴熊走了，那團灰色煙霧一樣強大的靈魂，不論元寶喜歡還是不喜歡，也隨大地暴熊一起離開了。眼下的山谷里只有元寶和如意，如意卻不說話，元寶從未體驗過的孤單就這麼濃重的出現了，孤單中元寶意識到了自己那麼無力的弱小。
如意早就醒了，當元寶把她從灰色煙霧包圍中解救出來，並揮手拍散曾經纏繞在她身上的最後一縷灰霧，沒過多久就睜開了眼睛，身上的寒意完全褪去，僵硬的身體也恢復了從前的溫暖。聽到元寶呼喚，如意顯得虛弱地抬起小腦袋向上看了看，又似乎她根本不是在看元寶。同時，元寶在如意眼中也沒有發現，曾經那麼熟悉的會說話的目光。
現在的如意看上去僅僅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小鳥，兩隻小翅膀從元寶的胳膊彎里掙脫出來，有氣無力地輕輕扇了兩下。如意是闖禍了才到元寶這裏避難的，現在大地暴熊已經走了，若是從前，如意一定會很高興地飛出去，而此刻她只是輕輕動了動小翅膀，之後伸開的雙翅又輕輕收了回去，乖巧的在元寶懷裏再也不動一動。
「如意姐姐你怎麼不高興？大熊已經不生氣啦，他還讓我帶你回去呢！咱們回家好不好？」
元寶有幾分茫然地看了看左右前後，曾經山谷中這一片區域是他自認為最熟悉的。少了大地暴熊的守護，少了如意姐姐的嬉笑玩鬧，這一片區域現在在元寶眼中是那麼陌生，偶爾遠遠的，從山谷上面傳來一聲鳥鳴，因為那鳥鳴不屬於如意，元寶心中更加空落落了。懷中的如意還是睜着眼睛不怎麼愛動，能感覺到她的心在跳動，卻感覺不到她的心情。
躺在鋪有鬆軟獸皮的石床上，耳中似乎還隱約能聽到幾聲豪氣的獸吼，無助的元寶摟着如意搖了搖頭。看樣子大地暴熊今天是不會回來了。
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現在夢醒了，夢裏熱鬧的場景無法帶出來，一重一重襲來的孤獨在心中竟然疊加出了沉重的寒意，是懷中一直摟着的如意身上傳遞過來的一絲溫暖，讓元寶心中有了那麼一點點並不很牢靠的踏實。
如意還在睡，睡得很香甜，藉著天星石的光亮，可以看到如意的身體隨着均勻的呼吸輕輕地一起一伏。
元寶已經沒有睡意，他的小腦袋裏雖然還裝不下太多事情，但只要裝進去的，對元寶來說定然都是大事，躺在床上的興緻都淡了許多。感覺到元寶離開石床，如意的身體動了一下，看樣子是想往元寶身邊再靠緊一些，並沒有醒來。
山洞外面的山谷里一片寧靜，東邊的天邊才出現魚肚白，距離太陽出來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元寶靜靜地坐在山洞旁邊的山坡上，昨天回來后想了很多，竟然也想明白了不少。尤其是那些悔恨的情緒，每次想起都湧上心頭，讓元寶不禁生出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因為如意姐姐，雖然現在還看不出如意姐姐受到的傷害究竟有多嚴重，自從昨天如意姐姐被灰色的煙包裹住之後，再沒聽她說過一個字，是因為累了，還是因為受了委屈心裏不高興元寶一時也說不明白，自責、內疚，如同一塊放不下的巨石壓在元寶心頭。
元寶自責地認為，如意姐姐受傷和他有很大的關係，這想法在心頭始終揮之不去。如果他再強壯些，跑得更快些，有能力保護如意姐姐，昨天那樣的事也許就不會發生，元寶心有餘悸，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他再也不想見到那樣讓他感覺無能為力的事情發生，這一刻要強大的和大地暴熊一樣的慾望空前地強烈，心中的豪情驅散了，之前還因為沒有寬大有力的肩膀可以讓他依靠，而壓抑在心頭的寂寞孤獨帶來的寒意。
主意打定，元寶一臉堅決地站了起來，還看不出強壯的小身板挺得筆直，蓄足力量后，雙腳穩穩地向山谷內走去。
天光大亮，太陽順山邊一點點露出來，元寶懷裏揣著一堆山果回到山洞。心裏一直惦記如意姐姐，分開還不到半上午時間，元寶已經感覺到對如意姐姐的眷顧，心裏總覺得不踏實，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做事也總是靜不下心，所以才早早地回來。
目光投進石室，元寶興沖沖的腳步立時慢了下來。如意在山洞石室里的床上，聽到元寶的腳步聲，馬上睜開眼睛。元寶期待的驚喜沒有出現。正因為山洞內石室里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失望之下元寶的眉頭又皺了一下，掏出懷裏的山果放在床上的如意身邊。
「如意姐姐你一定餓了，現在我還跑得不快，只能找到這些山果，你先吃吧，明天就好了，今天我已經學會爬不是很高的樹，明天我再去更遠些的地方，一定能采來更多的山果！」
如意懶懶地睜開雙眼，那麼平淡的眼神，平淡得元寶留意了不短的一段時間，都沒能在那雙眼睛裏找到情緒波動的痕迹，轉開目光望向別處，還是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用大地暴熊教的方法，元寶忍不住看了一眼如意的靈魂。按如意姐姐的說法，她所有的本領都源於頭頂那四根羽冠，與現在用眼睛看到的本體一樣，靈魂體的如意頭頂四根羽冠還在，但元寶覺得如意姐姐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上一次看到如意姐姐頭頂四根羽冠放出金光，映襯出如意姐姐的英姿無比神武，還有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而現在出現在如意姐姐頭頂的四根羽冠，再見不到任何光彩，僅僅是四根高矮不一，看上去不見一絲高貴氣勢，還顯得有些多餘的羽毛，感覺如意姐姐真的變成了一隻，與靈獸搭不上半點關係的，普通得比起尋常小鳥還有些不如的虛弱的小鳥。
伸出手輕輕撫摸如意姐姐溫暖的身體，如意姐姐不止一次說過她是女孩，而元寶是男孩，所以元寶每次觸摸如意姐姐的羽冠，總會惹得如意姐姐不高興地出聲反抗，同時心裏還會有一些說不明白的古怪感覺。如意姐姐認為是一種很好玩的體驗，心裏一點也不排斥元寶，只是受不了那份癢，才會偶爾逃避著反抗一下。
而今天如意姐姐全無反應，像是元寶手上的溫暖，並沒有傳遞到如意姐姐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