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高氏父子

「啥!你這小兔崽子，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高天明扔掉手中的煙袋鍋子，瞪大雙眼，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養大的孩子，主意竟然這麼正!

高小滿沒有回答自己父親的話，矇著被呼呼大睡。

這一整晚，高天明都輾轉反側，抽了一袋又一袋的煙。

天剛朦朦亮，高天明便騰的一下從床上起身，趕着豬圈裏面的一頭半大小豬和三隻大鵝便走出家門。

高小滿為了獨立團招兵的複查，特地起了一個大早，穿上柜子裏面最好的那套衣服，對着缸裏面的水怎麼看怎麼帥氣。

高小滿躡手躡腳的來到父親的屋子，發現被子疊得整整齊齊，連早飯也顧不得吃，賊兮兮的打算偷溜出去。

但是他才剛打開大門，就看到滿身沾滿露水的父親，整個人很是尷尬，活脫脫的做賊被抓包。

高小滿眼珠子亂轉，想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溜出家門，但是在他還沒有想好借口的時候，高天明卻先開口說話了。

「不就是一個參軍，用得着你小子把將來相看人家的衣服都穿出來嗎？」

「不是，我這不是為了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嘛!」高小滿嘴一禿嚕，就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但是很快反應過來不對勁，「爹，莫非你同意我參軍了？」

「說的就好像我能攔住似的!」知子莫若父，這個皮小子心裏面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他這個當爹的也只能由着他。

「不過，你得等我一會兒!我去收拾一下東西。」高天明推開門快步向裏面走去，只留下高小滿一個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直到父子二人走到獨立團的報名點，高小滿都沒搞清楚自己老爹究竟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麼葯？

「我叫高天明，丙申猴年生人，今年四十四歲，我想要參加獨立團!」在來之前，高天明已經打聽好了獨立團徵兵的要求，無比慶幸，自己今年才四十四歲。

「爹，你啥時候決定要參軍的？」高小滿是第一個沉不住氣了，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他老爹反對他當兵的時候的樣子，怎麼這才睡一宿覺就全變了呢？

「臭小子，別一驚一乍的，嚇你老子一跳!」高天明狠狠的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況且什麼時候當爹的做事需要兒子同意了!」

「登記在冊的報名人員，請往那邊走，我們要在德仁醫院進行統一體檢!」

負責登記的白行簡看着後面見首不見尾的長龍，盡量讓所有人加快速度。

高氏父子兩個人跟隨洶湧的人群向前走，高小滿還是不能相信自己一向喜歡佔便宜的老爹竟然會有為其他人犧牲這麼高的覺悟。

「爹!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您都這麼大歲數了，還是消停一下，等我開出軍餉之後，天天給你吃大白面饅頭!」

高小滿現在滿腦子都是，獨立團如果出現逃兵會怎樣處罰？

自己老爹也真是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軍餉上面，現在名字已經登記在冊，怎麼才能夠把自己老爹給摘出去？

高小滿愁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小子胡咧咧啥呢？我把豬和鵝都賣了，等你開軍餉，你爹我早就餓死了!」

高天明話音剛落，就被擠到了另一個方向，只是短短几分鐘的功夫，等他穩住腳向後看，哪裏還有他兒子的身影。

高小滿當大腦陷入了死機的狀態，剛剛和他說話的那個人，絕對不是自己的老爹。

高天明算是老來得子，和同齡人相比，他的孩子來的晚了一些，二十六才有這麼一個獨苗苗，之後沒過兩年安生日子，小鬼子掃蕩的時候，把他的媳婦和村子裏面所有的女人全部都帶走了!

可以這麼說，高小滿是高天明一把屎一把尿親自拉扯大的。

就像高天明知道自己的兒子究竟是什麼樣一個秉性，高小滿對於自己老爹也是了如指掌，修牆的時候非要佔人家一個壟溝，但凡村子裏面有什麼紅白喜事，恨不得餓上三天還光吃他一頓。

人並不壞，但是卻十分喜歡佔小便宜。

就這樣一個人，竟然不留後手，毅然決然的選擇餐廳，怎麼想怎麼古怪。

經過簡單的檢查之後，高小滿手裏面捏著一張卡著紅戳的紙，從人群當中好不容易擠出來，剛一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自己老爹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而他的手裏面也有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紙。

高天明完全沒有在意自己兒子愈發陰沉的臉色，興高采烈的道:「剛剛臨走的時候，我問過大夫，他說只要把這張紙交給招兵的人，我就正式成為獨立團的兵了!」

「我都想了，在裏面託人找下關係，爭取把咱們倆分到一個隊伍當中!」

高天明的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作響，但是高小滿卻打斷了他的話。

「老爹，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獨立團是不允許有逃兵的，當逃兵會有怎樣慘烈的下場，還是你和我說的。」

「當兵不是一個兒戲，每天沉重的思念，我自己都已經自顧不暇了，根本沒有那個精力再去管你。」

高小滿越說越生氣，到最後甚至歇斯底里起來。

高天明急速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張張嘴，心裏的話說根本沒辦法用話語來表達出來，好半天之後，才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嫌我給你添亂了？」

「難道你現在就沒有再給我添亂嗎？」

「就不能老實的呆在家裏？」

面對自己兒子的質問，高天明撓了撓頭，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看着自己老爹佝僂的背影，高小滿頹廢的蹲下身子，他不明白事情怎麼就會搞成這個樣子，他只不過想讓自己的老爹在沒有鑄成大錯之前趕緊離開!

而且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靠譜，他怎麼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的良苦用心？

好端端的非要加入獨立團，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高小滿怎麼也想不通，自己老爹為什麼要這麼做，最終索性放棄思考，把自己的體檢報告遞交，走一步算一步!

不管怎麼說，他要為自己的母親報仇，不能像自己父親那樣窩囊。

當初，他的母親眼睜睜的被小鬼子拉走，直到現在都杳無音信，每次看到空蕩蕩的屋子，他總會想起一個溫柔的旋律。

高小滿心裏面清楚的很，那個人自己母親每次哄他睡覺都會哼的小調。

但是可悲的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腦海當中已經沒有了母親的印象，只有這一曲小調，不時的在耳畔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