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又要出大事了!

第65章 又要出大事了!

雨後初晴,江陵城裏一片泥濘,行人們踩着木屐,小心翼翼行走在街道上,荊州州廨前街道,白直們正鋪灑白沙。

江陵多雨水,夏秋之際尤其如此,一場暴雨過後,城裏許多街道的積水可達數尺,給人們的出行帶來不便。

官宦人家出行有牛車,倒是不怕街道上的積水,但是官員們乘車到了公廨,總是要下車的,若鞋履被污水弄濕了,極為不便。

更別說在州、郡、縣公廨進出的尋常小官吏,坐不起牛車,只能徒步涉水出行,進出公廨時一個個滿腳泥濘,踩得公廨里到處都是泥,有礙觀瞻。

所以每逢雨天,州、郡、縣公廨的白直們都要處理門前積水,但積水急切間排不出去,就只能時不時鋪上沙子,將路面墊高。

而州廨門前道路鋪沙子的速度最快,因為這是州廨所在,荊州門面所在,若是滿地泥濘,荊州刺史、廬陵王見了可是要發火的。

此刻,多有牛車在州廨前停下,車上官員下車,踩着沙子向廨內走去,待得牛車駛離,隨後又來一輛牛車停下。

車水馬龍的州廨正門,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大小官員的隨從眾多,人聲嘈雜,州廨門吏竭盡全力維持着門前秩序。

街邊一隅,各家隨從們聚集在路邊,守着自家牛車,等候自家郎主出來。

閑來無事,隨從們閑聊起來,說起家長里短,講起各地奇聞異事。

江陵是江防要地,位於長江北岸,往來商旅如過江之鯽,常在江陵城裏逗留,給城裏的人們帶來各地消息,這些消息,就是許多人的談資。

交頭接耳的嗡嗡聲中,有四名少年踩着木屐、挽著褲腿,在泥濘之中慢慢前行,接近州廨。

時不時有牛車經過,前導高聲呼喊著「讓路」,四名少年局促的躲到路邊,等牛車經過,再慢慢向前走。

眼見着距離州廨越來越近,名為潘寶的少年乾咳一聲,看向身邊的賈成。

賈成身上傷口還未完全癒合,所以動作稍大就會疼,此刻低着頭向前走,似乎還未從長途跋涉中恢復過來。

「準備好了么?」

潘寶低聲問,滿嘴鄱陽口音,和周圍的江陵口音形成鮮明對比。

賈成點點頭,目光堅定,他在潘寶的帶領下,不遠千里乘船來到這裏,關鍵時刻就要到了。

潘寶又看向另一邊的少年,看着這個名為潘元的堂弟,用江陵話低聲說:「接下來,就拜託你了。」

「啊,好,好...」

潘元應承著,卻有些緊張,見潘寶離開、往回走,他和自己的外弟(表弟)張六郎一起,帶着賈成向前走。

走着走着,張六郎走在前面,迎著路旁眾人的注視,靠近州廨。

他們一身寒酸,看上去就不像是哪個官宦的隨從,而是尋常小民,所以州廨門前值守的士兵很快注意到這幾個「閑雜人等」。

就在這時,張六郎停下腳步,咽了咽口水,猶豫片刻,回頭看見外兄向自己點頭示意,張六郎抹了抹鼻子。

樹後站到路旁,靠着牆,雙手抱在胸前,然後喊起來:「非...非...」

聲音有些顫抖,旁人聽他這麼一喊,齊刷刷看過來。

「非禮啊....非禮...啊...」

張六郎一邊喊,一邊哭泣,做瑟瑟發抖狀。

這下,所有人都看過來。

非禮?一個少年而不是一個小娘子當街喊非禮?

哇,這是怎麼回事啊?

在路邊閑得無聊的各家隨從,聞言紛紛聚過來,看着這個少年哭喊「非禮」,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遠處,躲在街角處的潘寶,緊張的看着人群聚集在馬六郎身邊,再看賈成和潘元站在一旁,靜候時機。

『一定要成功啊...』

潘寶念叨著,希望這次冒險能夠成功。

潘寶是大鯰彭食肆東主彭均的夥計,本是江陵人,因為和父輩寓居鄱陽,便成了半個鄱陽人。

潘寶在江陵有親戚,於是受李笠所託,帶着賈成登上親戚管着的西行商船,來到荊州州治江陵。

此時,潘寶遠遠看着聚集在張六郎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阻塞路面,州廨門前的士兵、吏員紛紛過來喝罵。

正門的破綻出現了。

賈成和潘元不動聲色繞過人群、靠近州廨正門,趁著門前吏員、士兵、白直去驅趕聚集人群的機會,踢掉腳上木屐,撒丫子往州廨里沖。

守在門邊的門吏,注意力在那個哭喊著「非禮」的少年身上,未曾料有兩個小子竟然從眼前人群衝出,往門裏撞。

反應過來時,這兩個已經如同一陣風那樣,刮進去了。

「你們做什麼!」

門吏呼喊起來,嚇得魂不守舍,趕緊追逐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小子,而州廨里來來往往的人們,見着兩個小子闖進,一下子回不過神。

「抓住他們!抓刺客!!」

州廨內值守、巡邏的士兵,率先反應過來,嘩啦啦衝上去,要將這兩名刺客拿下,而旁人聽了「有刺客」,趕緊躲閃,一時間前院裏亂成一團。

包圍圈很快形成,然後縮小,卻見其中一個名少年,忽然掏出一張白布,奮力揮舞著,高聲大喊。

說話帶着外地口音,大夥聽不懂,而另一個少年喊出來的話,大夥倒是聽得清楚:「冤枉!冤枉啊!江州鄱陽草民,求上官主持公道!」

。。。。。。

廳事,身材魁梧的荊州刺史、廬陵王蕭續坐在書案后,板着臉,一雙眼睛如同鷹眼,盯着眼前階下跪着的兩個小子。

階旁,侍衛們按刀侍立,防著這兩個小子忽然發難,兩側又有官吏,一個個沉默不語。

今日,一切如常,忽然有人闖入州廨,一開始以為是刺客,於是弄得人心惶惶,結果卻是跑進來鳴冤告狀的百姓。

闖入州廨的兩個小子,其中一個居然來自江州鄱陽,不遠千里來到荊州江陵的荊州州廨告狀,求上官主持公道。

佐官們聽了此人所謂的『冤情』,梳理了數遍,然後上呈刺史、廬陵王蕭續,由蕭續定奪。

「寡人問你...」

蕭續看着賈成說道,因為說話帶着建康口音,一名會說鄱陽話的吏員趕緊把話轉述給賈成。

「你,為何會來江陵?」

賈成趕緊回答:「回大王,小人本來是要去襄陽,結果乘船走在漢水、靠泊竟陵時,發現有鄱陽王府的人在碼頭,小人害怕,便下了船,想走陸路北上去襄陽。」

「結果路上也有王府的人,小人實在是沒辦法,只能南下,躲到江陵。」

「小人饑寒交迫,眼見着就要撐不下去了,幸得,幸得這位潘郎接濟,他聽了小人的話,便、便帶着小人來州廨伸冤...」

蕭續曾任江州刺史,大概能聽懂鄱陽口音的話,不等吏員轉述完畢,揚起手中寫着字的布(訴狀),問:「你說的,可否屬實?」

賈成磕起頭來:「小人所說,句句屬實!求..求大王為小人做主!」

「那,這上面的字,都是你寫的?」蕭續盯着賈成,眼睛眯起來。

「是、是小人在尋陽時,一名先生好心,為小人寫的。」

「你在尋陽做什麼?」

「小人本來想去尋陽州廨告狀,可是、可是..見着王府里的人,進出州廨,小人害怕.....所以想去襄陽,求鄱陽王做主...」

蕭續再問:「你來寡人這裏...天差地遠的,寡人為何要為你做主?」

「小人實在是沒去處了....再拖下去,不要說告狀,餓都餓死了...」

賈成說完,不住磕頭。

蕭續揮揮手,示意吏員將這兩個小子帶下去,等人走後,看向左右:「你們覺得呢?」

一名官員出列:「回大王,江州鄱陽郡的案件,荊州是管不著的。」

「那寡人就是要管呢?」

那官員面露難色,但還是回答:「此人為鄱陽王府逃奴,要麼是鄱陽郡管,要麼是鄱陽王府管。」

「大王若是要管,名不正,言不順,干涉他州事務,是要....」

蕭續不等對方說完,發話問其他人:「你們呢?」

另一名官員出列:「大王,逃奴所說的話,不可輕信,不如..」

「下一個。」蕭續說道,佐官們面面相覷,心中叫苦:哎喲,這下又要出大事了!

為什麼說「又」呢?

因為廬陵王之前就已經彈劾過湘東王,鬧出不小的事來。

廬陵王和湘東王都是皇子,一個排行第五,一個排行第七,曾經關係不錯,但因為一個女人,湘東王被廬陵王彈劾,結果弄得灰頭土臉。

這件事廣為人知,現在,廬陵王又要折騰了。

蕭續見佐官們不吭聲,冷笑起來,隨後說:「寡人以為,此事不可袖手旁觀。」

「寡人,不可能看着有人執法枉法而視若無睹,不可能看着有人放縱家僕魚肉百姓而視若無睹!」

府主都發話了,佐官們還能說什麼?

「來人,準備筆墨。」蕭續面帶微笑的說,露出的牙齒,閃爍著寒光。

他看着案上放着的訴狀,心中歡喜:呵呵,七官,你又有把柄落在我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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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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