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謝禮

第37章 謝禮

下午,鄱陽城一隅,一座宅院內,馬青林領着李笠到處走走、看看,向其介紹這座別院的情況,以便李三郎儘快接手。

馬青林被人構陷,屈打成招,眼見着就要家破人亡,卻因為同時被捕的李笠硬頂着不認罪,才迎來了轉機。

如今,主謀呂全、同謀張行以及相關人等都已經被打入大牢,重見光明的馬青林自然要答謝恩人李笠。

將這處宅子贈與對方。

救命之恩,送一座宅子不為過,而且這是別院,不是馬青林原本住的大宅,李笠沒有假惺惺的推辭,欣然接受。

馬青林不僅送宅子當謝禮,這宅子裏的傢具、生活用品以及米、布等物資都有,並不是搬得空蕩蕩,留個空院子給李笠,

當然,原先的僕人,若李笠要留下,就得負責支付工錢,如果遣散,自己得另外僱人來做事。

人工費用對李笠來說是不小的負擔,他打算只留下看門的一對老夫婦和兩個護院,繼續在宅子住下,平日裏打掃衛生,夜裏值守。

李笠被人誣告入獄,受了一身傷,但都是鞭傷,走路是沒問題的,只是動作不能太大,否則扯動傷口。

他慢慢在這宅院走了一圈,發現是個有前後院、有水井的宅院,不大不小,很合適自己,若按時價出售,即便急着出手也能值至少三十萬錢。

此外,宅院已有的各種傢具、布匹、糧食等物資是現成的,若折算成錢,也至少有二十萬錢左右。

合計大概值五十萬錢。

年初定下的小目標,居然這麼快實現了,卻是以受皮肉之苦為代價得到的,李笠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鬱悶。

不過能在鄱陽城裏有一座宅子,李笠當然高興,卻對馬青林即將舉家離開鄱陽感到遺憾。

馬青林走着走着,嘆了口氣,對李笠說:「呂全入獄,誣告反坐,是他惡有惡報,我雖得洗冤屈,但已在鄱陽待不下去,不早走,遲早要再倒霉。」

李笠問:「馬東主是說,王府那邊不會善罷甘休?」

馬青林點點頭:「是啊,你是知道的,呂全給王府做事,到處放債,如今他害人不成、身陷囹吾,那是他咎由自取,但王府里的管事不會這麼認為。」

「我在鄱陽多年,自詡有些人脈,結果出事的時候,花了許多錢想免災,卻沒人敢保,所謂何故?因為他們多多少少都聽到風聲,是王府管事容不下我。」

李笠問:「馬東主,這次,莫非是因為去年...我還債之事?」

馬青林搖搖頭:「沒那麼簡單....那只是小事。」

「那...到底所為何故?」

聽得李笠這麼問,馬青林沒有答話,看着天空良久,嘆了口氣:「食肆生意紅火,他們已經不是要從釜里分些肉,而是要把釜據為己有,分些湯水給我啊!」

『吃相好難看...』李笠如是想,也抬頭看着天空。

鄱陽郡,是鄱陽王的封地(名義上),鄱陽王府是鄱陽城乃至鄱陽郡里至高無上的存在,宛若百獸之王,林中小獸見了都戰戰兢兢。

當然,有朝廷任命的鄱陽內史在,鄱陽王國不可能是國中之國,但王府里的人,打着鄱陽王府的旗號在鄱陽橫行霸道些,草民可不敢招惹。

也許這些人的所作所為,鄱陽王根本就不知道,但草民們誰又敢找王府理論?

像馬青林這樣的商賈,經營食肆多年,按後世的話說就是「黑白兩道都有人脈」,在鄱陽王府面前,卻如同砧板上的肥肉。

李笠不認為馬青林不知輕重,鄱陽王府的人上門收「好處」,怎麼都要給,但對方索求無度,以至馬青林都受不了。

那呂全誣告馬青林,不是想吸血這麼簡單,而是要直接把食肆搶過來,讓馬青林變成『掌柜』。

呂全雖然被打入大牢,但鄱陽王府依舊在,管事們和此案脫了干係。

管事們奈何不了當朝駙馬、鄱陽內史,卻可以等柳偃離任過後,暗地裏對付馬青林,甚至直接就買兇殺人。

所以馬青林出獄后,知道情況不妙,馬上張羅著變賣家產,將食肆轉讓,然後帶着家人遠走他鄉,避禍去也。

馬青林本想把自己住的大宅送給李笠,但覺得宅子太大不合適,擔心李笠接不住,變賣也不好脫手。

加上馬青林手頭緊,需要變現大量錢財以供自己和家人在外地安家,所以就把外室居住的別院送給李笠。

外室就是小妾,因為正室不待見,馬青林在城裏購置別院,安置小妾。

李笠不在意這種細節,宅子是好宅子,也合適他居住,太大反而不好,所以這就夠了。

現在若有所思,只是為馬青林的遭遇感到唏噓。

像馬青林這樣的人,開個食肆,生意火爆就引來餓狼,這餓狼胃口很大,馬青林怎麼喂都喂不飽,只能開溜。

李笠覺得若是自己日後做買賣賺錢,譬如開個邸店,一旦生意好了卻沒有給力的靠山,怕不是要重蹈馬青林的覆轍。

每個月交保護費,沒問題,可對方若是胃口大,要把產業都接管,到時怎麼辦?

馬青林拍拍李笠的肩膀:「李郎,我不是杞人憂天,雖然王府那邊要整的人是我,但此案因你而翻案,恐怕...恐怕王府管事日後會找你麻煩。」

李笠搖搖頭:「不怕,有柳府君在,他們再肆無忌憚,也不至於公然為難我這個小吏。」

「話不是這麼說,不怕賊不來,就怕賊惦記,對方若有心,隨便....」馬青林說着說着,又看看左右,再說:

「找幾個人,暗中害你性命,然後尋個僻靜之處掩埋,甚至沉入湖底,就算你家人到官府喊冤,柳府君沒有證據,又能如何?」

李笠知道馬青林說得有道理,如果有得選,他也想帶着家人遠走高飛,但做不到。

若遠走他鄉,就是做逃戶,難以安心在別的郡縣住下,只能當「山湖人」,或者投奔到豪強大戶那裏,成為對方的隱戶,做牛做馬。

看上去,這樣的選擇不錯,但風險很大,畢竟,他不是單身一人。

光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怎麼過日子都行,但他有娘、寡嫂和小侄子,若成了依附民后想要再逃會很困難。

當然,留在鄱陽,也有被人秋後算賬的風險,但在兩個風險之間權衡利弊,李笠覺得自己還是留下來比較好。

不管王府的人有多霸道,至少接下來幾個月,他們不敢亂來,總要等風聲過去。

若情況不對,再說。

想着想着,李笠問馬青林:「不知呂全後面、在王府里依仗的人是誰?請馬東主知會一聲,我日後也好提防。」

馬青林回答:「呂全在王府里的依仗,姓詹名良,是管事之一...」

。。。。。。

鄱陽王府,山水園林間,一個小胖子正和幾隻狗兒戲耍,幾名僮僕陪伴左右。

一旁游廊內,王府管事詹良鐵青著臉,眼睛看着那小胖子,但心思卻飛到別處去了。

幫王府放債的呂全,以及呂全收買的郡游軍尉張行,還有林夏等一些人,因為誣告連坐,被鄱陽內史柳偃重判,死罪。

待得朝廷核准,這些人就要被拉去砍頭,家眷罰沒為奴。

此案鬧得很大,人證物證確鑿,所以,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呂全是詹良苦心栽培的人,算是左臂右膀,而張行則是呂全用心拉攏的官吏,一直關係不錯,如今....

想到這裏,詹良恨得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構陷馬青林、奪其家產這件事,是呂全策劃的,詹良事前知道,卻不清楚細節,也沒必要清楚,因為他只要結果:

呂全每月都得『孝敬』他一些錢財,至於這錢財怎麼來的,他不需要關注。

但是,現在事情搞砸了,呂全和張行不僅小命不保,還可能會牽扯到他。

詹良作為王府管事,常狐假虎威,打着王府的旗號在鄱陽郡為所欲為,但許多事『上面』並不清楚,所以一旦追究起來,他要倒霉。

所幸,他手裏捏著呂全的一個庶子,此子為呂全偷偷養的外室所生,雖然只有一歲多,但卻是呂全以後唯一的香火。

呂全家眷都被收押,逃不過罰沒為奴的厄運,但只要有這個香火在,呂全就不會絕後。

所以呂全直到現在,都沒有供出詹良來,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身上。

加上張行是被呂全收買,根本就沒和他打過交道,這一劫,詹良勉強過關。

之後,即便鄱陽王那裏發問,詹良也有把握給出一個解釋,大不了是『識人不明』。

只是這麼一折騰,他損失慘重,得花錢請大王身邊人幫忙說話,還可能會落得個『辦事不利』的評語,這會影響自己今後的前途。

一切,全拜那魚梁小吏和游軍彭禹所賜。

想到這裏,詹良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彭氏是鄱陽大姓,彭禹族親眾多,不好招惹,但李笠不同。

李笠不過區區賤吏,雖然李氏也算是鄱陽大姓,但李笠可不是鄱陽李氏宗親,家中人丁稀薄,沒什麼親族。

詹良覺得自己要出一口惡氣,就要弄死李笠,讓人知道,和王府作對是什麼下場。

弄死李笠和弄死一隻螞蟻差不多,讓人暗地裏動手即可,但不是現在。

鄱陽內史柳偃的來頭不小,詹良知道如今風聲緊,他必須小心做人,所以不能讓魚梁小吏出意外,否則會很麻煩。

最好等個一年半載再動手。

但是,他咽不下這口氣。

「廢物!你們這群廢物!!」

叫罵聲起,詹良循聲望去,卻見那小胖子在踢打幾個僮僕,僮僕們被他拳打腳踢,卻不敢躲,更別說反抗。

也虧得小胖子手中沒有刀,不然握著刀胡亂揮砍,怕不是當場就要砍死幾個。

眼見着小胖子叫囂著「打斷你們的腿」,詹良忽然心中一動:郎君不是和那小吏相熟么?

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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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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