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誅三蠹

第200章 誅三蠹

建康城,鄱陽王府,一處小院內,李笠正和蔡全切磋武藝:蔡全手持長棍進攻(捅刺),李笠防(左右躲避)。

雙方距離在一丈六左右,不能進,也不能退。

當然,為了防止意外,李笠帶着護具,護住頭部、面部、胸腹、襠部和腿部,而蔡全不能向前移動。

二丈長的木棍,其實就是槊桿,蔡全是武人,當然練過槊,如今用的長棍雖然沒有槊頭,但捅在人身上,還是很疼的。

然而,無論蔡全怎麼捅,棍子前端就是碰不到李笠。

李笠就像一尾滑不溜秋的泥鰍,蔡全怎麼都「抓」不到對方。

相比方才李笠捅、蔡全躲,蔡全可是有過半次數躲不掉。

為什麼會這樣?練了多年馬槊的蔡全知道:眼力(反應),以及隨後的應對(躲閃)。

首先要就是判斷出棍子的刺擊方向,應對,就是身體做出動作,進行躲避。

有的人面對刺來長棍,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遑論躲閃;有的人,看見長棍刺來,想躲,卻因為動作慢,躲不了。

簡而言之,就是當對面有長棍刺來時,眼睛要看到,然後身體能躲開。

蔡全覺得自己和李笠較量時,眼睛能看出對方刺來長棍方向,奈何動作沒對方快,所以有過半次數躲不掉。

而李笠,眼疾「身」快,既能看清長棍的動向,也能「身輕如燕」,靈活躲閃。

「行了,行了,我認輸。」蔡全停手,將長棍駐地:「你小子到底怎麼練的,練出如此身手來?」

「軍中怎麼練,我就怎麼練,不過,適當加以改動。」李笠脫下護具,拿手帕擦汗,「先給人當靶子,穿上護具站着不動,任人捅,捅個上千次,才算入門。」

「什麼?哪有這般練的?」蔡全覺得難以置信,李笠便將心得一一道來。

正常人,看見當面飛來一物,或者有物體快速接近面部時,會下意識躲閃(譬如後仰),亦或是下意識閉上眼睛,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那麼,想要練反應、躲閃能力,首先得克服這種下意識的反應,亦或是恐懼。

譬如後世的拳擊訓練,他聽說初學者就是要睜着眼睛挨打(對方擊打面部),直到克服這種恐懼,能夠睜着眼睛,看對方拳頭的軌跡。

只有看清楚了軌跡,才能做出應對:判斷拳頭的擊打方向,以及手臂距離。

當然,這得進行後續一系列的練習,把身體靈活性、協調性練好。

經過長期訓練的拳擊手,可以做到任由普通人揮拳擊打自己,而自己在不反擊的情況下,完美躲避對方的每一次拳擊。

於是,李笠將其用在躲矛槊訓練上。

而人在揮拳的時候,會有預備動作,只要察覺這些預備動作,就能提前預測對方的出拳軌跡。

最簡單的道理:要出拳打人,首先拳頭得往回縮,也就是蓄力。

揮拳打人是這樣,持矛、槊攻擊時也是如此。

李笠參照後世拳擊手訓練方式,先當固定靶給人捅,克服恐懼,然後瞪大眼睛看持矛者的動作,嘗試着預判對方的刺擊方向。

就這麼被人捅了無數次后,他適應了,也有了經驗,漸漸有了判斷以及『預知』能力。

然後就是例行鍛煉,增強力量,增強身體的靈活性、協調性,既要能「眼疾」,也要「身快」。

鍛煉反應能力的方式,也和後世常見的拳擊訓練差不多,他沒練過拳擊,但在短視頻流行的年代,接收的信息量很多,其中包括拳擊愛好者的炫技。

常見鍛煉反應能力的方式,一是用彈力球,二是用旋轉棍,所以李笠就拿來用。

彈力球,就是頭上戴着頭帶,頭帶的前額位置用牛皮筋系著個小球,牛皮筋的長度略小於臂長,然後雙手握拳,向前方擊打小球。

擊打力度越大,小球回彈速度就越快,如果反應不過來,很容易被彈回來的小球砸臉。

至於旋轉棍,就是一個豎着的立軸,下端是一個可以靈活轉動的橫棍,橫棍的末端扣在立軸上,可以靈活旋轉(水平方向)。

練習時,用拳擊打橫棍前端,橫棍受力,就會繞着立軸旋轉,從另一個方向掃過來,這個時候,得將其打回去。

就這麼來回擊打,擊打的力度越大,回掃的速度就越快,如果反應不過來,手就會被回掃的木棍砸中。

李笠就這麼練,堅持練,練習成果,就是蔡全在一丈六的距離上,用二丈長的長棍捅(刺),怎麼捅都捅不到。

這麼長的棍子,使用者拿在手中要捅人,預備動作很明顯(相對而言),且速度較慢(相對而言),所以對於進行了高效訓練的李笠而言,躲避起來較為輕鬆。

不止是他,梁森以及許多青壯都在進行這種訓練,效果是很不錯的,彭均也在練。

「你練躲槊法...莫不是打算騎戰?」蔡全問道。

李笠點點頭:「是呀,將來報效國家,說不得上陣廝殺,若能策馬馳騁沙場,想來立功的機會會更多。」

戰場上,只有騎兵才會頻繁用到「躲槊」這種技藝。

因為步兵都是持矛列陣,作戰時左右都是人,肩並肩,和敵軍結陣長矛兵對捅,個人是別想左右躲閃的。

騎兵就不同,騎戰時(混戰),雙方持槊互捅,如何避開對方刺來的槊,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而騎兵衝擊長矛兵,如何避開長矛,也是騎兵必然考慮的問題。

當然,小股步兵交鋒,散兵白刃戰,長矛對長矛,長矛對刀盾,也有躲槊(矛)的必要,譬如單刀對長矛,本來使刀者就落了下風,若是連躲矛都做不到,那就只有死。

蔡全見李笠說得頭頭是道,且三年時間,就練出如此本事,只覺自己多年苦練似乎事倍功半,有些鬱悶。

李笠繼續講解:「其實長桿兵器可看做槓桿,對於使用者來說,長桿兵器是費力槓桿,蔡兄還記得什麼是『費力槓桿』吧?」

三年前,李笠向蔡全提過「槓桿原理」,並進行了一番解釋,託名「克虜伯親傳心得」。

「呃..記得吧。」蔡全撓撓頭,若不是李笠當年說這是克虜伯親傳心得,他還真記不住什麼是「費力槓桿」。

李笠開始講自己的心得,要用物理知識,『分解』槊(矛)法的各種動作要領。

長桿兵器(矛、槊)的使用,脫離不了物理常識,對於使用者而言,長桿兵器就是費力槓桿。

交鋒時,對手施加在槓桿遠端(矛頭)一份力,那麼使用者就得花數倍的力量,才能和對方僵持。

不過,費力槓桿的好處是省距離,所以,使用者只需要讓槓桿(矛)的近端(矛的尾端)畫一個雞蛋大小的小圈,那麼杠杠的遠端(矛頭),就會劃出臉盆大小的圓圈。

使得防守方極難判斷矛頭的軌跡,防禦範圍變大,應對起來很困難。

同理,如果使用者將長矛舉過頭,橫向揮舞,雙手只需要和矛的末端一起在頭頂划個小圈,矛頭就會在外圍畫大圈。

若馬槊長二丈四尺,扣去雙手握持的長度(假設是四尺),那麼這就是直徑有四丈的大圈,在這大圈範圍內的人,只要躲不過去,被槊桿甚至槊頭砸中,嚯嚯...

所以,要想長矛、馬槊威力大,臂力和膂力(腰力)要強,還得掌握髮力要領,只有這樣,才能把一身力氣集中在矛(槊)桿。

進而將力量傳遞到矛(槊)頭,使得長矛、馬槊成為殺人的利器。

蔡全見李笠一邊說一邊比劃,只覺茅塞頓開:李笠這麼一分析,軍中流傳的槊(矛)法口訣、要領,就好理解得多。

他愈發想知道克虜伯的真實身份:「李郎,克虜伯到底是國朝哪位大將?」

「我也不知道啊!」李笠一臉無辜的說,「國朝赫赫有名的將領那麼多,我無緣一個個看過,如何知道他是誰?」

「這樣啊...」蔡全喃喃著,覺得有些遺憾,不過很快就振作起來:「不要緊,等那侯景作亂,想來克虜伯不會作壁上觀。」

說到侯景,蔡全有些感慨,因為這幾個月來,坐鎮合肥的鄱陽王已經數次向天子示警,說佔據壽陽的侯景有異動。

朝廷打算和魏國(東魏)和談,侯景幾次上書,說和談毫無必要,魏國不足懼,但好像沒起什麼作用。

不僅鄱陽王說侯景要反,北司州刺史羊鴉仁,甚至把侯景派來鼓動他一同起兵的使者押送建康。

種種跡象都表明,侯景要狗急跳牆。

據說天子不以為然,依舊厚待身處壽陽的侯景,蔡全憤憤的說:「三蠹之一,那個中領軍朱異,譏諷大王,說大王竟然不許朝廷養一食客!」

蔡全不認為侯景狗急跳牆后,能弄起多大的風波,但對於鄱陽王的示警被朱異這麼無視,蔡全十分反感。

考慮到李笠是靠着走三蠹之一徐驎得了路子,才當了東冶監作,蔡全就沒多說,李笠也不以為意。

就在這時,有侍衛匆匆而來,來到蔡全身邊,低聲說:「不得了,外面都在傳,說那侯景於壽陽起兵作亂了!」

「什麼?他真做亂了?」蔡全有些驚訝,不過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李笠則側耳傾聽。

「真的,如今都傳開了。」侍衛喘著氣,將聽到的消息說出來。

就在前幾日,八月十日左右,豫州牧侯景聲稱「三蠹」禍國殃民,於是在壽陽起兵,要誅殺「國賊」。

三蠹是誰?中領軍徐磷、太市令陸驗、少府丞徐驎。

李笠聽到這裏,忽然覺得滑稽:我是走了徐驎的門路,才當了東冶監作,那若是朝廷要殺三蠹以謝天下,我算不算奸佞同黨啊?

才怪,他這種小角色,根本就沒人注意,走三蠹門路的官吏多了去,要清算,他得排在末尾。

再說,天子也不可能對「三蠹」有任何舉措,否則,不就是默認侯景說得沒錯了?

蔡全想了想,看向李笠:「我認為侯景不過是喪家犬,叫幾聲也就消停了,那麼,接下來就看看他是不是如你所說,能夠攪風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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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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