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所聞

第187章 所聞

南昌城,驢(騾)馬市,市裏到處都是人和馬、騾和驢,自鄱陽而來的李笠,帶着人來此買馬,想要看看此次運氣如何,能否買到堪用的騎乘馬。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所以,還算駕輕就熟,不過此次不需要自己找市儈(買賣中介),因為同行的妻兄黃,找了驢馬市的熟人幫忙。

李笠讓隨行的韓熙和張軲轆,帶着梁森等人,跟着『熟人』去相馬、長見識,自己則和妻兄聊天。

黃曾經因為尾隨趙孟娘意圖不軌,被李笠抓個正著,捉弄了一番,算是有了過節。

如今,李笠成了黃的便宜妹夫,算是『化敵為友』,而黃管不了家中產業,一直遊手好閒,於是黃大車讓老三跟着李笠長見識,黃就成了李笠的跑腿。

李笠不想黃姈難做,於是帶着便宜妻兄到處轉悠,吃吃喝喝,做個『酒保』。

「你該早些找我幫忙的,我在南昌有許多朋友,驢馬市裏也有不少,往日裏我來買馬,都找他物色好馬。」

黃如是說,李笠知道這是場面話,應付著:「這不以前手頭緊,買不起好馬,只能將就著買些便宜馬,湊合著騎。」

「不要緊,此次買馬,有我那朋友幫忙,定能滿載而歸!」

李笠看着那油嘴滑舌的『朋友』,時不時與路邊攤販打招呼,那些攤販一個個擠出笑臉,便問:「你這朋友,莫不是在公廨里做事,收稅的?」

「哎喲,妹夫好眼光。」

「那一會可得請他喝酒,城中有何好去處?」

「有,有!」

「得像樣些的酒肆,酒菜都得上檔次,莫要讓人以為,鄱陽黃三郎的妹夫寒酸吶。」

「好,包在我身上...」

黃說着說着底氣不足,李笠示意隨從把一小袋珍珠交給對方:「這些珍珠,少說值錢十貫,你看着辦,莫要有剩。」

請人吃酒,十貫錢綽綽有餘,至於多出來的錢,就當是給黃的『辛苦費』,這點手段,李笠還是有的。

黃聞言大喜,一口應承:「好!一會絕對不會掉了面子。」

妹夫出手闊綽,又極其會做人,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黃只覺一個字「爽」。

雖然之前他看李笠極其不爽,可如今成了親家,跟着李笠以珠署的名義到各處村落串門,吃喝了一段日子,發現這位果然有本事。

別的不說,應酬的本事不錯,和誰都能自來熟,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遊刃有餘。

難怪阿耶說,黃家往後指不定就靠着李笠了,讓他鞍前馬後幫忙。

對於黃而言,另一個新晉妹夫大鯰彭,腦子不好使,能有今天,也是多虧李笠出主意,所以,還是得跟着這個妹夫才有前途。

黃讓隨從去安排請客事宜意,愈發熱情的介紹起南昌風情來。

李笠當然了解南昌的一切情況,不過既然妻兄興緻高,他就這麼一聽,看着眼前熱鬧的驢馬市,只嘆偏見確實容易誤事。

按照他的印象,江南因為多山、水,所以不像草原那樣,有產馬地,若要買馬,會很困難。

但是,豫章郡治南昌就有規模不小的驢馬市,在這裏,有許多驢、馬、騾出售,不過,沒有什麼高頭大馬。

即沒有什麼可以作為戰馬的良馬。

各馬販出售的馬匹,多為身材不高的挽馬、馱馬,以及僅做代步的騎乘馬,這些騎乘馬,還真就只是代步而已,要上戰場那純粹是多想了。

李笠這一兩年來,陸陸續續在南昌驢馬市買了一些馬,平日裏代步,並且作為訓練用馬,給護院們練習騎術。

先解決有沒有(馬)的問題,以後,慢慢解決(馬)好不好的問題,畢竟放低要求的話,在南昌驢馬市,是可以買到很多馬的。

因為這裏對驢、馬、騾有不小的需求。

豫章南昌,自古就是江州名城,也是要地,從江州去西面湘州的陸路要道——安成步道,從江州去南面嶺表(嶺南)的「嶺表步道」,都經過南昌。

兩條步道,往來商旅很多,都要翻山越嶺,雖然有河流,卻不好乘船。

譬如嶺表步道,雖然路線和贛水多有重合,但從北往南走是逆流而上,商旅運送貨物得靠馬來拉車或者馱運。

即便自南向北走為順流,但贛水中上遊河段多淺灘、亂石,無論官民隊伍,需要大量馱馬、挽馬運送貨物。

所以,作為安成步道、嶺表步道交匯點處的南昌,是大量商隊的聚集處,有大量驢馬出售。

不僅如此,豫章郡以東的鄱陽郡地界,也有一條重要的步道往東延伸,翻越崇山峻岭,抵達東揚州的會稽地界。

這條步道也有大量商隊往返,對於驢、馬、騾子的需求也很大。

所以,南昌驢(騾)馬市其實肩負着為東、南、西三條步道提供驢、馬的職責,開市時每日的交易規模都很大。

那麼,江州地界要買驢馬,得來南昌,而不是在大江邊上的尋陽、湓城,因為那裏是水運樞要,買船可以,買馬就不合適了。

黃介紹起來:「南昌的船也很多,我們來時經過的沙洲,你也看到了,有許多造船場,所以,買船也得來南昌。」

李笠聽了后,想了想,問:「造船得有許多木料,南昌就在贛水邊上,莫非上游有許多木料運來?」

「對,」黃點點頭,「贛水上游,豫章以南,是廬陵郡、臨川郡、南康郡,有綿延群山,稱為『南川』。」

「南川地區森林茂密,有許多參天大樹,所以有許多豪商販賣木材,順贛水而下運往南昌銷售。」

李笠不由讚歎:「水陸交匯之處,南昌果然是寶地啊!」

黃接着說:「南昌還有囤積大量糧食的豫章倉,每年都要調撥大量糧食,裝船后運往建康,與此同時,還平準糧價。」

「所以,南昌的米價相對最穩、最低,若要大量買米,最好來南昌。」

「反正船走贛水是順流而下,入了彭蠡湖,去白石,方便得很。」

兩人正聊著,李笠見不遠處有一群男子在和馬販交談,又對馬匹評頭論足,似乎是在買馬,不過隱約聽到的說話聲,是建康口音,便有些好奇。

黃的朋友是公廨稅吏,此時為李笠等人聯繫上了賣家,挑選好馬(相對而言),他見李笠盯着那群人,自己也張望片刻,笑道:

「這是衡州刺史韋使君的子弟,帶着部曲趕往衡州,路過南昌,順便買馬備用。」

李笠聞言追問:「韋使君?莫非出身京兆韋氏?」

「是的,韋使君...」那稅吏說着說着,聲音變小:「我聽說,是因為得罪了天子,被打發到衡州吸瘴氣的。」

衡州,位於嶺表(嶺南)北部,是往來江州、嶺表的門戶,位置十分重要。

一旦嶺表的地方大員要割據,首要之務就得控制衡州,把「大門」關上,而朝廷要平叛,也得先拿下這個門戶。

不過李笠關心的是「得罪了天子」,打聽起來。

稅吏回答:「我也是聽人說的,聽說,先前陛下忽然病重,不省人事,太子及以下在京的宗室子弟全都入宮侍疾。」

「而這位韋使君,為東宮領直,是太子的心腹,入宮時,許多人都在傳陛下大行,他便問宮人為何不為喪禮做準備。」

「結果,陛下醒了,聽人說起這件事,氣得喲...便把韋使君趕出京城,到衡州做刺史,我聽人說,韋使君離京時,太子還親自相送。」

李笠聽到這裏,意識到皇帝和太子之間的暗鬥好像很激烈,太子的班底,好像盼著皇帝快點完蛋,但是老皇帝命硬,偏不死。

「陛下有驚無險,大概是感念佛祖保佑,三月初,大赦天下,到同泰寺出家。」稅吏感慨著。

「不過,我又聽說,大臣們花了許多錢,把陛下贖回來,這是不久之前的事。」

「而且還要改元了,公文已經送抵郡廨,據說新年號是中大同,所以,今年不是大同十二年,而是中大同元年。」

李笠聽了覺得奇怪,如今是四月,改元不是一月時改么?

而且老皇帝又出家了?

不過想想,大概是重病之下撿了一條命回來,感激佛祖保佑,必然要去佛寺還願,畢竟老皇帝信佛。

生病期間,得知太子的人盼著自己死,想來太子內心也是這麼想的,老皇帝大概心中難受,因此憤而出家,倒也情有可原。

反正之前就出過家,然後大臣們花錢贖回來,再來一次,熟門熟路。

順便敲打一下太子,也是理所當然。

李笠感慨著,忽然靈光一現:老皇帝八十多歲了,在後世也是高齡老人,之前突然犯病,甚至不省人事,莫不是油盡燈枯?

雖然挺過來了,下一次呢?

萬一是迴光返照,那麼...

老皇帝若走了,局面可就維持不下去了。

弊病叢生的梁國,隨時可能因為某個原因,轟然垮塌,已經不是保住某個人,或者殺掉某個人,可以救過來的。

李笠決定加大『備戰力度』,對那做「中介」的稅吏說:「我想多買些馬,只要過得去即可,價錢好說,勞煩老兄多介紹介紹,我定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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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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